雨下得更大了,这是初春的第一场雨,似是欲想唤醒沉睡之大地,也似在为一位老英雄的屈死而鸣不平。
破庙窗绫本就破旧不堪,经漫天大雨一打,更是如风中浮萍,七零八散。随着大风纷飞,透过破窗,陆放翁神像随着庙外闪电忽明忽暗,生出凉飕飕之感,令人好是害怕。
又是一声春雷平地而起,吓得唐虞川精神一收。他一下从悸怕中回神来,明晃晃的电光之下,只见万普紧紧扣住齐倩喉咙,这一下直直是魂飞天外,心胆俱裂。
他嚎嚎大叫一声,如群狼仰天而嗥,正要扑身而上,只听得万普朗声道:“姓唐的,快把东西给我,否则我扭断你师妹的脖子,叫你追悔莫及,一世伤痛!”
唐虞川听他一吓,登时凝立不动,心下紊乱,如搅丝乱麻。耳听得庙外大雨纷飞,心中一寒,面目惨白,问道:“什么东西?”
万普厉声道:“姓唐的,你当真给我充愣么?”唐虞川心下一动,心情却收定了不少。他本是聪明之人,不过失手杀了陶左谦,一时精神涣散,这时见齐师妹在他人之手,自己投鼠忌器,须得谨慎行事。
他心中不住想着对策,脸上却故作茫然,复又问道:“你要的是什么?”
万普大喝一声:“好小子,那日在许家集上的饭店中时,你将斗檐压得极低,我已对你极为怀疑。不错,你声音和布脱师弟神似,但你故意粗着喉咙,反倒是露了陷。”
他轻微咳嗽了一下,又道:“再说你动作姿态,又大为迥异,是故对你处处留心。你是柳苍梧的弟子,江湖上诨称‘一拳震山川’唐虞川,我说的可对?姓唐的,你且说说,你趁太师父受伤,师父不意之际,偷偷潜入太师父房中,居心何在?干什么去了?”
说到后面,语声陡然凌厉,盖过了重重大雷。
唐虞川心下一凛,那日他弓未冷在天井中疗伤之时,趁机潜入东厢弓未冷房中,不期给万普发现了。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矢口否认,说道:“我没有去!”
万普喝道:“放屁!你拿了‘孔雀断肠散’干什么?你戴着我布脱师弟的人皮面具,你说,你是不是把他杀了,将他的面皮镶嵌为面具,妄以此乱真,是也不是?”
他说到此处,话语虽然凌厉,可是也不免颤抖,显然激动得很。
唐虞川假扮着布脱,已与万普等人相处了数日,对他的脾气也有了大概了解。
万普阴鹫沉猛,但脾气暴躁。唐虞川心中陡转,突地仰天哈哈大笑,往脸上一抹,揭下一张人皮面具,说道:“既然你已发现,我也无须隐瞒。不错,你布脱师弟确为我所杀。他出言不逊,污蔑我师父杀了凌震天,还说我师父害了河北英雄的性命,我唐虞川不杀他,还是人么?我趁你们在玉蝶楼中之时,把他脑袋割了下来,带到镇子之上,请高手匠人镶镌成这个面具,尸体扔在梧桐岭下喂野狗了。”
凌苏雪心中一颤:“梧桐岭下?莫非是那日我所看到的那具尸体?”一时也不能肯定是或不是,但猜想多半是了。
唐虞川既摸清他的脾气,如实吐言,拟在激怒万普,叫他方寸大乱,好伺机救齐倩。他话声甫落,两眼直盯住万普。
万普果然中招,怒喝一声:“怪不得那日回客栈之后,你有一整天不在我们身边,回来之后,又是神色怪异,故意避着我们,好小子,我先杀了你师妹!”双手正待往内紧收。
唐虞川右手一摆,道:“且慢,姓万的,你不要那东西了么?”
万普闻言,停止举动,说道:“好小子,这却不愣了。你把东西给我,我便放了你师妹。”
唐虞川道:“不成,你武功恁地厉害,我先给了你,你若反悔,岂不是轻而易举又能擒住我们了?你先放了我师妹,我再把东西交与你。”
万普“嘿嘿”一笑,道:“这些忽悠人的话,骗骗小孩子罢了,也想来骗我?我如何信你?”唐虞川右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忽明忽暗之下,只见那东西长宽约一尺,厚约三寸,外层以一块大油布裹着,颜色略淡,显然是年月深远,褪去了光泽。
唐虞川两眼盯住手中油布,问道:“是它吧?”万普眼中精光一闪,登时喜形于色,说道:“好家伙,给我!”抬足往前迈了一步,尚要朝唐虞川拢近。
唐虞川退了三步,道:“慢着,你先放了我师妹!”万普眼见那东西不假,当下不再思索,伸手在齐倩后背一推,说道:“好!我放了她。”将她朝唐虞川推来。
唐虞川将手中油布朝着万普掷去:“接住了!”随即伸手将齐倩抱住。
齐倩身子乍得动弹,手肘一拐,打在唐虞川右乳“乳白穴”之上,叱道:“别碰我!”
唐虞川一怔,他殊无防备之下,竟给她撞上了穴道。但齐倩力气未复,对他毫无损伤。而就在此时,万普已接过油布,只觉那东西沉沉地好是重,便迫不及待将其打开。
他掀开油布朝里看了一眼,俄然变色:但见油布之中,竟然是一块长宽相若的青石板。他觉得被人猴耍,大怒之下,右掌甫起,一掌击在青石板之上。
他这一掌力道非凡,掌到石碎,石屑纷飞,就连唐虞川忝称“一拳震山川”,恐也要自愧不如。
万普将油布一卷,骂道:“好小子,骗你奶奶的祖宗!”手一扬,将那油布朝唐虞川挥打而来。
唐虞川伸手挡在齐倩身前,喝道:“快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