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只听得“忽”的数声,林中有人踩风疾行。陆秋烟透过枝叶一瞰,果然是两人。陆秋烟两只眼睛中又是惊讶,又是敬佩。
那两人一前一后,在林间奔腾穿梭。“呼呼”一刹那,待鱼幸看下去时,已只见背影。他脑中灵光一闪,稍纵即逝:“这两人背影好不熟悉,却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人已去了老远。看两人去的方向,正是北端声音发出之处。
鱼幸轻声道:“其中恐怕有甚蹊跷。我们跟上去看看。”更不放脱手,勒紧陆秋烟身子,纵高跃低,始终与前面两人相隔数丈。那两人只顾奔走,兼之鱼幸轻功高明,虽然带着九十来斤的一个人,仍旧是落地无声,那两人都未曾发觉身后有人跟踪。
奔了七八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隐隐听得是许多人的话语。在前奔走的两人脚步一缓,对望一眼,慢了许多,步子变的更轻了。
鱼幸心道:“原来距离越来越近,这两人怕给别人发觉,是而步子极轻。如此看来,这两人与远处说话之人十之**不是一伙的。”内心深处更加觉得深山中说话的万万不是寻常农户之家。
再奔一阵子,只见树林之中露出一片空地来,空地正中俨然立着三四间茅屋。茅屋周遭是几堵土墙泥土陈老,已有时日。空地四周排排生着许多树桩,斜阳映射之下,茅屋傍斜处水光粼粼,却是有一个积水的小方塘。
在前奔走的两人更加谨慎,蹑手蹑脚,没有弄出一丁点儿声音,径直踱到茅屋之后,伏身在草丛之中,隔几间茅屋不过十来尺。
鱼幸与陆秋烟生恐给茅屋内外之人发觉,拉开距离,用一招“墙上佳人”的轻身功夫,缘着树干上了一株参天古松,两人背靠着坐在树枝之上,紧挨一块,藏在枝叶中好歹也有十来尺高。两人耳清目明,仔细听看。
那声音却是从茅屋里发出来的。
只听一人道:“依照九小姐这般说,我们是冤枉了姓柳的了?”屋外卧伏着四人,两近两远,屋内却没一个人察觉,说话之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鱼幸暗道:“听说话这人,似乎已不年轻了。”思索未下,听另外一个人接口道:“厉兄弟,人已作古,就算是真冤枉了,又能如何?”听这人声音低沉雄浑,年龄跟之前那人相差不大。
先前那人道:“这却不然,莫大哥,如今赵氏江山落入鞑子魔爪之中,蛮夷当道,弄得腥风血雨,天下国泰不民不安。‘云横秦岭’柳苍梧乃是抗元之士,在中原武林也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他一生奔波劳累,满腔心血都在全力赶击鞑子一件事上,所干的是造福万民的大事。咱们若真错害了他,暂且不言这河北的英雄豪杰与我等过不之去,良心将上,也必是诚惶诚恐哪。”
屋中之前叫他“厉兄弟”的那个“莫师哥”接道:“这就不是了。当年泉州一战,我已看得透彻,赵氏当权,重文轻武,口口声声讲的都是那些繁文缛节的东西,最终兵败崖山,断送了数百年风雨飘摇的山河,也是自食其果。我朝政权从小儿的手中取来,最后又毁于小儿之手,也是有始有终……”
那个“厉兄弟”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说法大大不对。常言道武以兴邦,文以定国,当时天下太平,重文轻武,却又如何了?如今蒙人得了天下,仍旧是杀害我胞类,他们这般做法,无异于逆水行舟,自取灭亡。时局不同,自当别论。”
那个“莫师哥”冷笑一声:“嘿嘿,厉兄弟,我姓莫的是个粗人,不通诗书,不识礼节,说这些口头道理,与你也当甘拜下风。但以我之见,如今柳苍梧已死,错不与错,都将过去了。他河北武林之人若是咄咄逼人,咱们门中弟子千万,动刀动枪,也不见得怕了他们。尚有就是,我九玄门……”
鱼幸陡然听闻“九玄门”三字,身子一震,心中转过三个念头,暗道:“九玄门?九玄门来保定了?”“那么凌九姑多半是在这里了?” “莫师哥?厉兄弟?能在众人之中谈论之人,定是九玄门中重要人物。莫非是九玄门中太白使‘千钩无情’莫沉与青玄使厉无咎两位前辈?”
那一夜在破庙之中,鞑子万普与妹子齐倩的师哥唐虞川的对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中,所以便先想到了是九玄门中这两位极为重要的人物。他所料得不错,茅屋之中对话的两人,一个是莫沉,另一个是厉无咎。
只听莫沉续道:“……我九玄门僻处西南,管他是姓赵的当权也好,蒙人当道也罢,都与我等毫不相干。再说了,在大宋汉人眼中,咱们也是异类,厉兄弟你说‘胞类’两字,当也是驴唇不对马嘴,如何说得过去?”
此言一出,屋内附和之声大起,衷言纷纷。有人道:“莫右使所言极是”;有人道:“正是,正是。”
青玄使厉无咎道:“毫不相干?当初他们取泸州征合州之时,杀了多少人?南征大理之时,弄的西南一带腥风血雨,又害了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咱们身为江湖中人,万不可抱事不关己之心……”还待再辨,只听另外一人道:“吕某并非贵门之人,理应在旁谨听,不该妄言。但有一语憋在心口,着实难受,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白使与青玄使都一同道:“无剑帮在南老帮主手中之时,与九玄门便有来往,吕长老有何指教?但说无妨。”鱼幸心中一动:“无剑帮?南老帮主?难道当真如韩大哥他们所说,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