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灏也打算等车马行开张之后,就雇一辆马车,马上出发,不会耽误时间的。
哪知道,却被另一件事情给拖住了脚步。
这天,他写对联一直写到晌午,胳膊发酸了才吃了庙里提供的馒头、粥米裹腹,随后离开。
出了大相国寺,杨灏沿着汴河往前走,突然听到前面一阵热闹喧哗,他性喜静,本不欲往前凑热闹,却听到一声娇叱声。
却是一个女子正笑骂道:“这就是朝中人人皆知的石淑蕙,如今你艳名远播,居然还有脸出来,又在这街上纵马,是不是又赶着去私会哪个郎君,生怕耽误了时辰?”
这话可谓是说的十分难听,杨灏眉头紧蹙,循声而来。
这时,众人一阵哄笑,围着正中指指点点。
只听“啪”的一声鞭子声响,就听一道女音喝道:“滚开!别怪我的鞭子不长眼睛。”
围观人群竟然真的被她虎虎生风的鞭子给喝斥住了,有短暂的安静。
石淑蕙又厉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在路上随便拦着人,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一口一个私会,郎君,怕是推己及人了吧?我是艳名远播,你们家的小娘子教你说这话,可见也不是个正经的。”
杨灏挤进来,就见石淑蕙面上带着帷笠,看不清她的神色容貌,手上牵着马缰绳,并未在马上奔驰,而且身边带着那个哑巴丫头,倒是比先前孤身一人骑马到处闯,要谨慎小心的多,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石淑蕙爱马,她的这匹马还是外公在世的时候送给她的,她以前几乎每日都要带着这马出来遛一遛,现在在家里闷了许久,这马也是怏怏的。
她不愿意去上香,这才牵了马、带了丫头往人烟较少的城西而来,想不到还是碰见了熟人了,当下也不客气的反击了,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一个小丫鬟双手掐腰,跟石淑蕙呛声:“你……你胡说八道,谁像你一样不要脸,婚期将近,还公然去见方大人,给他摸黑,让他受人耻笑。”
石淑蕙掩在面纱下的脸色黯然,嘴上却丝毫不输气势:“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出头?你这么不忿,去击开封府鼓鸣冤,让人抓了我跟他去浸猪笼啊。”
“你……”
“朝廷可没有律法规定马不能在街上走,不过,恶犬伤人,主人也是要论罪和赔偿的,你冲出来对着我一阵乱吠,打死了恶犬也无罪。”
小丫鬟听石淑蕙将她比作恶犬,面上涨红,听见四周的哄笑,跺了跺脚,不知道如何接话,这小丫鬟身后轿子里的女子喝斥了一声:“回来,跟一个浪荡女子说话也不嫌脏了嘴。”
那小丫鬟扭着帕子不甘心,石淑蕙闻言冷笑了一声,手中的鞭子用力一挥,那丫鬟没想到石淑蕙真的出手打她,吓得呆住了,连躲避都不曾。
杨灏心中一跳,慌忙伸出手来,将那鞭子一把捏住了,掌心火辣辣的疼,他又在鞭身上刻意划了一下,顿时血就流了出来。
这堂姐的性格还真是火爆,以皇帝对余家的厌恶,石淑蕙现在但凡有错处,也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看着丫鬟的打扮,还有她身后那顶轿子,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家。
杨灏也学会察言观色了:“大姐手上留情,不过是口角之争,何必动气。”
石淑蕙见抽到了旁人,一面怪这人多管闲事,一面又冷静下来了,她反正不要脸了,不要命了,豁出去了,可连累了家人呢?
石淑蕙面上阴晴不定,总算是平静下来了,冲杨灏道谢,又要陪他钱去看伤。
杨灏只想石淑蕙赶紧离去,别再惹事,余家又非官非商不出门,别人也难拿捏她们的错处,之后悄声离京,万事大吉,此时也顺势应下。
杨灏也不看那小丫鬟,只好声好气的让围观的人扎伤口。
众人见他指缝里有血流出来,大年初一见了血,可不是好兆头,倒是纷纷避开,石淑蕙也跟着出来了,面上倒是真有了愧色和歉疚,这人今天是帮她解了围了,要是她顺着自己的脾气闹,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轿子里的小娘子心中气闷,可石淑蕙这炮仗脾气突然哑火,没有闹起来,又已经走了,她再寻上去找事,也太过刻意了,只吩咐人抬着轿子离去了,石淑蕙还活着,方大人心里总是还有她的,还是再找机会吧。
围观之人还未散去,石淑蕙跟着杨灏走了几步,正要好好的赔罪,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浅浅的几声笑。
石淑蕙以为有人追着嘲笑自己,恼怒的回头,杨灏也赶紧跟着回头去。
却是一个双臂拄拐的男人,这男人见石淑蕙猛然转过头来,冲她点头示意,又笑了笑,这笑容里并无嘲弄,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似乎刚才那笑并不是针对自己的,石淑蕙有些讪讪,也冲对方点了点头。旋即收回了视线,正要往前离去,却听一个温润的声音道:“请留步。”
石淑蕙脚步一顿,回过神来,说话的正是拄拐的男人,石淑蕙指了指自己,这男人点了点头。
石淑蕙站定不动了,“有事?”
石淑蕙说话的时候,隔着白纱,打量拄拐缓行的男人,这人脸色苍白,清瘦凌峻,面上恬淡,他只有一条腿,一边的衣角被风吹起,下面空荡荡的,而那一双拐杖,显得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