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鲁王王府。
兖州知府邓藩锡苦口婆心地讲着:“臣闻城之不守,皆由城内贵家自惜金钱,自爱安乐,而令窭人饿夫佣子登陴击柝捍御,遂多败事。夫城郭者,我之命也;财贿者,人之命也。我不能畀彼以命,而望彼畀我以命乎?王能散积储以鼓士气,城犹可存,命犹可保;不然,大势一去,玉石皆烬,悔无及矣!”
“知府大人讲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朱以派心中想着,但一想到坐到北京龙椅上的是朱由检又不是自己,而自己却要被幽禁在王府之中如同一个人废人一样,便不由地心疼起了那些小钱钱:“知府大人是不知道王府的亏空有多么厉害啊,那些当奴才的都是些白眼狼,我待他们再好,却也没有一个人用心做事。哎呀,并非小王不愿意出力,实在是没有钱粮啊……”
听着朱以派哭穷拒绝,邓藩锡凝望良久,不由轻轻一叹。
上任兖州知府之前,邓藩锡是南京兵部主事。作为南京六部里仅有一个还有些权限的大部主事,邓藩锡跳到兖州知府可以说是打算锐意进取,做出一番功业的。
但邓藩锡虽然对地方事务有些心理准备,但万万还是不会想到会遇上藩王这种生物。
面对清军来袭,邓藩锡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奋不顾身了。他并未想寻常地方官员一样慌乱,而是立刻就镇静下来,一面组织人手巩固城防,一面组织大户稳定人心。
兖州是藩王驻地,若论大户,兖州里任何一家都比不上鲁王朱以派。这不仅是兖州多数土地都为鲁王所占,更重要的是,藩王只要没有政治野心,不管做什么朝堂都会优容。就算是虐待王府属官朝堂都不会出头,更别说什么侵占田地。违法乱纪了,连提出来都没人关注。
如此一来,若是守城得不到朱以派的出力,兖州城的力量就等于一半都白费了。
可眼下。面对性命攸关的事情,朱以派却一副贪婪无度,毫无明见的模样。这顿时就让邓藩锡心冷了起来。
忽然,王府的偏厅里面冲出一人,大喜着道:“殿下!喜报。喜报啊!临清的太子殿下出兵援救济南了!”
“当真?”率先激动的是邓藩锡,只听他双目炯炯地盯着来人,再三问道:“太子殿下真的出兵了?”
“如此之事,当然是真的!”来人正是王府长史许斐:“千真万确,这是兖州锦衣卫百户所传来的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说完,邓藩锡也顾不得朱以派这个吝啬鬼了,大步跑出去,冲出了王府。
“亏得还是二甲出身,还这般不懂礼貌!”眼见邓藩锡把自己给无视了。鲁王朱以派颇为不爽,但转而一想到邓藩锡这么欢喜是因为朱慈烺出兵,朱慈烺出兵清军就不会猛攻兖州,不会猛攻兖州邓藩锡就不会在三五次找自己要钱……
就这么心思兜兜转转地到了这儿,朱以派瞬间又是欢喜了起来:“如此这也算是大好事了!至少,不会继续这些叫花子要钱了!”
不过一想到朱慈烺被这么重视,朱以派心中又微微有些吃味,脸上转瞬就露出了一点不爽的笑容。
一旁,许斐见了朱以派的表情,猜到了几分。轻声道:“指不定太子在临清还打不败清军了。这清军纵横京畿山东,可谓是无城不破。朱慈烺守着临清还好,一出城野战,这就大大危险了。”
朱以派听着。微微露出了几分笑容:“这般说着,倒真是如此。唉……可那朱慈烺要是败了,那邓藩锡不又要来找我讨饭了?”
“来人!快将府中的金银都深埋起来!”说着,朱以派顿时干劲十足地撇下了许斐,只留许斐干瘦的身影望着眼前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
临清城内。
吧嗒吧嗒……
紧接着又是一阵西里呼噜的声音响了起来。当碰地一声轻响发出的时候,刘胜一巴掌拍到了眼前:“怎么,怕死?”
一个干瘦的男子穿着定制贴身的军衬衫,猛地站了起来:“校尉……”
“一惊一乍的,是我虎贲营的勇士?”刘胜拿着饭盘坐定,继续哗啦啦地迟了起来。
军中男儿吃饭都是极快的,从来不讲究温润慢吞。
甚至,每个人几乎都有一套法子将饭又快又好地吃完。因为,指不定上官就会突然组织集训。
若是这个时候不得不丢下刚刚吃了一半对饭盆,不仅收拾食堂的火头军要开骂,就是训练完了以后那种饿肚子的惨状也不是任何一个人愿意有的。
此刻,名作乐金的男子只是看了一眼刘胜饭盆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饭菜,便又是继续埋头痛快吃了起来。
原本虎贲营是每日饭管够,三餐有一荤。这是拿了旗号的营伍才有的待遇,寻常的营伍两日才有一荤。
但现在战时,不仅每餐都是白米白面馒头,而且餐餐都有荤腥,不限量,敞开吃。
经验丰富一些的老兵最近这几日的表情都颇为微妙,既是有些兴奋,也是有些惘然。原本只会在房间里埋头写字的军师近些时日也开始频频进入各个百户里,见到军师的百户们都是闷头交代着,一个个士兵听了军师说的以后,大多都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因为,军师在收集将士们的家书。
很可能是最后一封家书。
军务处这一举虽然深得不少老兵喜欢认同,但军中气氛不可避免地落了下来。食堂是简易的,一条条长凳桌椅摆开,格外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