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大雪,石亨将晕过去的黄幼翠送回了叔平园。
两人在雪地里走着,“咯吱咯吱”地好听极了。
以青想起自己以前经常与弟弟一起在雪里玩儿的情景,便把两只脚摆成外八字,像个小鸭子一样在雪地上踩出一圈车轮一样的痕迹,看得乐了起来。
石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奇怪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啊,只是有点儿小小的成就感。”以青指着自己踩出来的痕迹笑道:“雁过留痕,看这多像车轮印儿啊!”
“车辙不是两道深沟么?”石亨回想着自己军队中的马车回答道。
“哦!”以青忙回过神来,自己踩的是大卡车的轮胎印儿,这个朝代可是没有的,改口道:“嘿嘿,有时候我就是这么无聊么。我觉得它像车辙它就像么。”
看着白色的雪花挂满石亨的两道皱起来的长眉上,以青暗暗思忖道:为什么自己在他身边怎么总是会说漏嘴呢?
难道只是因为两次都喝了酒?
还只是因为他守护的承诺让自己觉得分外安心而放松了警惕,做回了自己?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以青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果然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需要保护,需要依靠呢,可惜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属于自己的独占神话。
叔平园内一点灯光都没有,想是黄英尹与黄实本都已睡下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黄幼翠的房间,将她安放在床上。
以青为她掖好被角,看着她床边还有一张小榻便打算在此对付一晚,石亨却觉得小榻又窄又硬,提议她到自己的卧室休息。
“不要吧,哥的床很干净,青儿怕弄脏了。”以青迟疑的拒绝道,心想就算自己年幼,总不好与非亲非故的成年男子同宿的,而且还连续两晚。
这样一个时代,自己不看重的东西有可能会累及到姐姐,想到姐姐,她心里升起了一丝酸楚,只希望姐姐可以不再误会自己,那样的不信任,比拿刀剜她的心还要疼。
石亨见她如此坚持,便回房将自己的被子送来,笑着说:“你已用过了,再借你用一晚,小心着凉。”
以青不好再推辞,关上门,睡了长长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黄幼翠醒来后果然大吵大闹了起来,一会儿说头疼要表哥来看,一会儿听以青说是表哥抱她回来的又坐在床上发笑,没一刻安静。
以青被她闹得头疼时,正好黄实本来说石亨午间设宴要为黄家人接风洗尘,让水仙服侍大小姐更衣,这才趁着空逃了出来,往老夫人那里去了。
“老夫人万福。”
以青进了泰和堂,只见到老夫人、巧梅、巧兰、巧菊、巧竹并几个老妈妈们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便福了福。
老夫人见是她,忙招手笑道:“青丫头,快来看,这是黄家捎来的料子,比外面买的强,你和蓝儿先选两匹做新衣吧。”
“姐姐和我不是刚做了两身儿了么?”以青摸着五颜六色的料子,心里叹道,果然柔软细腻,推辞说:“已经够穿了。况且姐姐只喜蓝色,青儿只喜欢青色。”
“那就这两匹,鹅黄印蓝花的,还有这个,鹅黄印青纹的。过年了,总要喜庆些,再都做身红的穿。”老夫人指了两匹布叫巧梅记下。
“另外,送两匹红料子到本家裁缝铺去,你亲自去办,吩咐手艺最好的钱、尹两位师傅按照最新的样子,做件喜衣,灯节前送过来。”
“恐怕二位师傅不知道尺寸呢。”巧梅想了想说道。
“你与巧兰同去,她的身量与蓝儿差不多。”老夫人随口吩咐说。
以青看见巧兰眉头紧锁,面沉如水,一种凉意从背上升起,心里不禁叹道,替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试喜福,多么残忍。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众人闹哄哄了一阵方散去。
石府一向待人亲厚,临近年关,合家上下都领了赏钱,有家的放了假,无家的便都在这府里忙上忙下,忙着过年的大小事宜。
街上的小孩子在门口蹦蹦跳跳,嘴里唱着“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写福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炖猪肉,二七二八把面发,二十九对联贴门口,三十晚上熬一宿!”
以青白日里陪姐姐剪窗花,做针线,闷了就去季先生的书房看看书,写写字,一天天过得倒也充实自在。
石亨没有撒谎,他确实忙得很,在家的次数少的可怜,也当真没有再见过自己,连那日说要请黄家人吃饭也爽了约,为此,黄幼翠迁怒自己,老来找茬,好在有黄实本拦着,自己又百般忍让,才总算没惹出什么事端来。
一转眼,已是除夕之夜。
老夫人、石亨、黄英尹、黄幼翠、黄实本在一处坐着守岁。
以青推门而入,头上戴着姐姐用金箔扎的“闹嚷嚷”——一只小蝴蝶,福了福,安静地坐在老夫人身旁。
“蓝儿可睡下了?”老夫人摩挲着以青的手,笑着问道。
“嗯。多谢老夫人关心。姐姐身体好多了,只是许是一直服药的关系,身子还是弱。”以青皱着眉头答道,除夕夜,为了避嫌,自己本打算守着姐姐过得,奈何,老夫人一遍遍的派人来请,这才没办法过来。
姐姐自然知道,除夕守岁,石亨定不会缺席,巧兰来请一次,姐姐的脸色就阴郁了一分。
最后,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姐姐给自己戴上了“闹嚷嚷”,嘱咐自己不要喝酒,千万别弄丢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