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到来的十几个人并非都是每人代表一户,有的是儿子陪着老子,有的是弟弟陪着哥哥,还有俩小舅子陪着各自的姐夫。归拢一下的话,其实也就是三四户。但是这么多人一道,声势较大,刚刚一起走在村中的土路上扬起薄薄的烟尘时便十分惹眼,这会儿望见“老九”书记出来了,他们立刻停在了大院门外,很快招来不少关注的目光。
“大家这是咋了?”“老九”大声问着朝大院门走去,先前来的五六人见状跟在他后面。那十几个人本是要在门前鼓噪,引得书记出来,现在书记已经走过来了,他们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们也是来交这个的?”“老九”走到这一大帮人面前,举起方才收到的十几份草表问,“你们是不是也填的面积为0?”
“哎呀,不好,老九教他们给围住了!”得到刘玉勇报信的村长赶到院子里一看,不禁低声叫苦。此刻“老九”前面迎着十几个人,后面跟着五六个人,他们将他拥在中间,乍看如此情景,确实容易当成是村委书记遭到了村民的围堵,如若阿哲刘徽在这儿,恐怕过不了两小时又会有一则发聋振聩的社会新闻诞生了。
“村长,你说啥呢?”老村长身边的刘玉勇问道。“你年纪轻轻的眼神还不如我吗?瞧,这群人把老九包围了,不妙,不妙!”“这……这至于吗?我看着,他们都没说话啊……”“傻小子,你老丈人让二十几个人围起来了,你还在这里犯呆。还不赶快回去叫几个人出来?快去呀!不然老九要吃亏。”半信半疑的刘玉勇又撒腿跑回办公区。村长站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老九”和“围”着他的人。像刘玉勇观察到的,那群人闷头不作声,于是“老九”朗声道:“各位乡亲,你们想咋弄,我不拦着。等正式的承包申请表印出来,村委会还会给你们每家送一份,你们还跟今天这样填,我也不拦着。不过既然今天大家都来了,谁能把理由告诉我?尽管说,有啥说啥,就当是给我们提意见,帮我们改进啦。我老九一定不搞打击报复那一套!”
众人以询问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阵,终于有个老秃头扯开嗓子嚷起来:“书记,你说不搞打击报复,那送不送红包?”
“嘎嘎”,这是只有“老九”自己听见的声音,这是他的老骨头狠狠摩擦的声音,没拿着草表的那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不得不昂头看天,仿佛眼中喷出的怒火会把老秃头烧死而把其他人吓跑似的。
“老九”之前已留意到这个老秃头右手只有四根指头,他对这四根指头的故事缺乏了解。老秃头年轻时是常金柱早期的“主打”之一,那时候常金柱“登基”不久,势力不像如今这样稳固,大羊屯的人还不习惯对他惟命是从。遇到在重大利益问题上——主要涉及土地和资金——跟自己对着干的村民,常金柱明着一手暗着一手,明的自然是冠冕堂皇的行政、司法手段,暗的就是雇佣秃头等打手采取暴力手段摆平。他的双管齐下收效显著而快速,然而秃头在一次出手时反被他威胁的农户砍伤,掉了根手指头,遗憾地“英年早退”,被剔出了常家王朝私藏的“合作对象”名单。不过常金柱不忘旧日合作情谊,除了在他被砍后不久向派出所报案,把砍他的农民以“故意伤人罪”送进大牢,还在他退出后定期在经济和生活方面给予他一定的关照。
老秃头见书记仰着脑袋不说话,相信是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便接着喊道:“书记,不是我们不支持村里工作,只是村委会工作不……那叫……不透明!不把我们该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藏着掖着打你们的小算盘,新闻都报了。我们是信不过你们呐!”他一起哄,别的人也都附和着。“对,新闻上说的那些事,你们到现在还没给出一个交代呢!”“网上都有了,全国都知道了,你们还想花钱堵人家嘴!”“没交代没解释,是不是人家记者说的是真的,你们不敢承认啊?”“还说要请专家来作讲解,专家在哪里呢?说是被人半道拦一次,就不敢再来了。谁拦的他们啊?真拦假拦啊?”
“你们干啥呢?”“老九”和众人循声望去,见是村长、刘玉勇同七八个年轻力壮的男性村委会办公人员朝这边扑来。“别过来!”“老九”冲女婿他们瞪着眼睛,做出“停下”的手势,不容违拗地说,“乡亲们是来反映意见,不许拦着!让大家说,在这里说!”
村委会的“援兵”和来交表的村民都为“老九”的姿态慑服,村长他们停住了脚步,老秃头等人也停止了抱怨,大院门口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大家别这样!”又一个声音随着奔跑的的脚步渐进,待发声的人近前,人们都惊骇不已——是常飞虎,他手里也拿着一张表。
“他来干啥?”所有在场的人都在心里这样问。“刚才大家说的,我都听见了。”常飞虎一副痛心的表情,先面向交表的村民们,“你们这心情我能明白,但是也得冷静下来想想,咱们应该相信老九书记啊!”
相信“老九”书记?这话从常金柱儿子嘴里说出来,“老九”都感到不可思议。
“老九书记的为人,咱们村谁不知道?自打上任,他的作为和作风咱都看在眼里,那只能叫一个光明磊落。”常金柱的长子竖起了大拇指。“飞虎,你咋这么说?”老秃头怀疑眼前站着的是否是真的常飞虎。“我说的是实话,老九书记办事挺透明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