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夫人,大夫人,”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心虚,她嘴里干涩得很,咽了咽口水,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大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当年的事都是二夫……不,都是秦氏让我干的,我……我就是个奴婢……”
说着,她哆嗦着手点燃了冥纸,风撩起了火星,那些金宝纸钱也在她的身边化为了一团昏黄的火。
“唉——”
见烧的差不多了,她扶着长了一层薄薄青苔的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青苔粘在手心里,黏腻冰凉,那种感觉让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就在她的身后,一道白色的影子仿若冬天早起时的雾气一般轻飘飘、静悄悄,带着阴森森的凉气,缓缓地靠近了她。
“周嬷嬷……”一只苍白冰凉的手,从背后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周氏的心咯噔一下,随后想了起来,“珠儿,你个该死的小贱婢!我不是让你看着灶火……”
“周嬷嬷,我是小翠儿呀!”
“小……小翠儿?”
“你不记得我了?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腊月的湖水好凉……好凉呀……小鱼小虾咬我……嬷嬷……”
这时,惨白的影子幽幽地飘到了她的面前,满头乱发滴答滴答地滴着水珠,俨然一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凄惨模样。
“你……你……啊——鬼……鬼啊——”
周氏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嘴唇动了两下,才勉强发出了几声低哑的叫声。
“嬷嬷,人家想国公爷了,你让人家见一见他吧……”
忽然,又有一道幽怨的女声从不远处的竹林里飘了出来。
“萍……萍儿?”
“嬷嬷真好,还记得人家呢!嬷嬷快来帮人家看看,人家的舌头是不是太长了?国公爷不喜欢可怎么好呢……”
哀怨里带着娇嗔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回荡在竹林边,幽怨的女鬼捧着一面铜镜,铜镜里映着她煞白的脸,还有耷拉到了胸前的鲜红舌头。
“小翠儿……萍儿……”左瞧一眼披头散发的水鬼,右望一眼吐着舌头的吊死鬼,终于,周氏咚地瘫软在地,害怕地用手捂住了肥硕的脸,“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那天,天上还下着雪,你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推到了湖里,周嬷嬷,你看看,这绺就是你那天拽过的的……”
女鬼小翠儿撩起一绺湿漉漉的头发,冰凉的发丝正巧擦过周嬷嬷的手背。
“不……不是……”周氏猛地放下了手,露出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
“就是你!周嬷嬷,你试试,那天的水凉不凉?”
“啪嗒”,一滴水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好像沿着她的肌肤纹理渗进了血肉,融进了骨髓,冷得她的心脏猛然停了一下。
“不……不……”周氏发了疯似的,在粗糙的地面上使劲磨着自己的手背,仿佛想把沾了水的那块皮肉生生地磨掉似的,没一会儿,地面上已是鲜血淋漓。
“嘻嘻,真好看!”看到鲜血,女鬼萍儿幽幽地飘了过来,伸了枯瘦苍白的手指,在周氏的伤口上蘸了蘸血,就对着镜子往自己乌青的嘴唇上抹,一边抹一边哼着一首低沉幽凉的小曲儿:
“奈何桥诶,
黄泉边,
奴的情哥哥诶,
撑着篙,
奴的唇儿红又嫩诶,
情哥情妹赴黄泉诶——”
夜半鬼梳妆,这种幽冥鬼府才有的场景让人毛骨悚然。
“啊——”
嗓子眼儿里咕噜一声,周氏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趔趄了两步,跌跌撞撞地跑进了竹林子。
“嬷嬷,别走啊……”两只女鬼对看一眼,幽幽忽忽地跟进了竹林。
偏僻的院子里,只剩墙角的冥纸燃着忽明忽灭的幽光,诡秘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