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洛怿涵等人回到天璇门时,才听明英说道阮启方的葬礼早已经办过了,骨灰被葬在三里之外的山坡上。因为关芷柔说那里开满金色的野菊花,而阮启方生前最爱有着顽强生命的野菊花,所以便要求将阮启方葬在那里。
洛怿涵问明英道:“为何这一整天都不见芷柔身影?”
明英难过道:“芷柔,她……”说着,喉头哽咽,鼻子一酸,泪水湿润了眼眶。
洛怿涵见情形不妙,忙追问道:“她怎么了?”
明英叹息一声,道:“启方入土之后,芷柔终日不吃不喝,天天去启方坟地看他。前天晚上,她突然来我的房里,对我又是感激,又是磕头,还说要我好好保重,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然后便离开了天璇门。我以为她是想不开,怕她做傻事,就一直跟着她,才发现她……”说着,泪水长流,难过不已。
景瑶也急道:“她怎么了?”
明英哭道:“她竟然在启方坟地不远的尼姑庵里出家了……”
洛怿涵与景瑶俱是一惊,心中也猛然一揪,似是难受已极。
洛怿涵伤心道:“芷柔……”说着,便与景瑶一道问了阮启方所在之地和尼姑庵地址,便找了过去。
二人沿着山中小路行了半日,终于来到一片山坡上,人还未至,便已经嗅得香味阵阵传出。山坡之上金黄色的菊花遍野皆是,开得正茂盛已极,恍若天上繁星尽数铺洒在地上,只觉空灵秀逸,清香四溢,醉人万分。
忽然见到菊花丛中有一座新坟,坟前正有一尼姑呆然立在坟前,不言不语,只顾默默淌泪。坟前摆放着一簇新鲜的菊花,显然是刚采摘不久放于此地的。
“芷柔!”洛怿涵失声唤道。
那尼姑愕然回首,正是已经削发为尼的关芷柔。
只是,此时的她面目清瘦,双眼红肿,泪痕满面,与之前的关芷柔简直判若两人。
洛怿涵见她这个样子,一时心有不忍,鼻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她飞奔过去,一把拉住关芷柔,道:“芷柔,你怎么……”
关芷柔双掌合十,微微一笑,淡淡道:“这世间再无关芷柔,只有贫尼静心。”
景瑶也流泪道:“芷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芷柔叹息一声,道:“割弃红尘,了却前生。”
洛怿涵忽然想起昔日的某天夜里,关芷柔曾说世间男女情爱之事令人烦闷苦痛,伤心伤身,若是她也遇到这样的事,宁愿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也不愿被感情之事牵绊。
而如今,那句戏言竟已成真,洛怿涵心中犹如刀绞般痛。
洛怿涵埋怨道:“你以为出家就能忘掉一切?”又道:“你是在逃避你自己,你是在恨你自己,你是在折磨你自己!”
洛怿涵当然明白关芷柔的心思,将阮启方葬在尼姑庵附近,自己可终生陪着他,以赎她曾辜负阮启方对其深情的罪孽。她恨自己故意不去察觉这份感情,不给阮启方任何机会,直到他临死前,才愿意和丝丝爱意,可是那时为时已晚。
她恨自己。
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关芷柔眼眶一红,落泪道:“这样做,我才会心安一点。”
洛怿涵叹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关芷柔轻轻一笑,道:“怿涵,不要这样,人生无不散之筵席,若有缘,我们还会西窗共读,秉烛夜谈,共诉尘事。”又对洛怿涵与景瑶深深鞠了一躬,道:“我该走了。”
临走前,关芷柔在阮启方坟前凝视良久,才慢慢离去。
看着关芷柔消瘦的背影,孤单的步伐,洛怿涵与景瑶一时难忍心中之痛,竟都泪流满面,难以自己,泪珠滴落在这金黄色的野菊花间,令花儿都不禁为之颤抖。
夜幕已至。
今夜空中虽月光明亮,却多了份凄寒;星子虽多,亦少了些暖意。
洛怿涵一人正坐在庭院中,默然不语。
她想起自从与关芷柔姐弟相遇以来,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姐弟二人为了青衣帮,为了他人之事,出生入死,在所不惜。而他们也曾建立深厚友谊,相互帮助,只是没想到,到了如今,竟然死的死,走的走,好不凄凉。
洛怿涵想着想着竟留下了泪。
她低下头,四处看去,眼前的一切都未变化,想起以前也是在这个庭院,曾于芷柔交心相谈,二人情如姐妹,相亲相爱,然而如今物是人非,昔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而只以后的关芷柔,便要在那小小尼姑庵里孤独地度过残生,伴着伤心,伴着苦痛,伴着无尽的悔恨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