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路琴也没钻回她的店长室,只坐到她惯常的占卜区,用半折的屏风掩住了她纤细的身形。
郁黎坐在前台刷微博,没有客人的时候路琴从来都是随她怎么玩的。谈笙在一旁坐着也觉得无聊,知道自己根本走不出去,面前的桌子早已被清理干净,他也索性掏出手机打发时间。
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等待着一个已知又未知的人到来。
彼岸空的玻璃门向来隔音效果是很好的,但此时,许是店里静极,三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门外汽车暂停的声响。谈笙一跃而起,郁黎微微抬头,路琴只是竖起耳朵。
来人是位年轻的男人,神色稳重,眉宇间凝着些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阴骘,眼眸深沉如渊,折射不出他的心间事。郁黎为他打开门,盯着他束得极为平整的领带,突然觉得,即便是同一件西装,穿在两个人气质完全不一样的身上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第一次到林义宸时,郁黎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带着自信的沉稳,仿佛连空气都是轻快的,融融地就充溢了整个店面。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沉稳也是沉稳,却是迎面的压力,教人到他就本能地想别开眼。
“皓昕一向比较顽皮,给贵点添麻烦了。”
在郁黎出声前,对方先开口了,语气是温和的,语调是平缓的,用词是有礼的,听着是很不舒服的。
郁黎突然明白路琴将谈笙安排在角落位置上的用意了。
那里离这里不远,却是听不清门口的对话的。而且那里是死角地带,男人根本不到里面坐着的不是谈皓昕而是谈笙。
想来谈笙虽然行径嚣张,却也不笨,知道万事寻个挡箭牌。如今挡箭牌被路琴给支走了,他也不知道该怎办,自然没有那么快蹦出来,到造成了此时的误会。
郁黎只浅浅地一笑,也不点破男人的错误,将他往店中引:“原来贵公子是叫谈皓昕。”
“是啊……”
“是嘛。”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是极富有个人特色不咸不淡听不出疑问陈述的语气,一下便让那个神情稳重端肃的男人愣住了。慢动作一般,他一格一格地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路琴已经走了出来,抱肩轻倚着屏风,似笑非笑地着他。
“……琴。”
男人的嘴唇颤了颤,最终低低唤了这么一个字。路琴却当没听见一般,偏头对着角落勾了勾手指,谈笙垂着脑袋满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他刚刚告诉我,他叫谈笙。”
路琴正过脸,望着仍然愣着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梁、先、生。”
梁轩,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以为一别之后,再也不用面对那沉痛的过去。
我以为一别之后,你强大你的,我走我的路。
却不知,真正强大的是命运。
兜兜转转,逃不掉的,是重逢。
“梁先生”三个字像剑一般戳在梁轩心上,惨淡的笑意瞬间浮上他的面庞,着目光平静的路琴,他缓缓问道:“……琴,我们真的要生分到这个地步吗?”
路琴打了个寒战,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抚了抚胳膊,她平静地回答:“梁轩,你应该记得,我不喜欢人矫情。”
郁黎默默地背过身。
你不喜欢矫情?
你要不喜欢矫情林义宸就该躲在枕头下面哭。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对什么都有免疫力就是对林义宸的甜言蜜语没有抵抗力。
梁轩背着郁黎,没到她的动作。路琴却得个明白,低低地咳了声,暗示她注意影响。好在梁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路琴的那句话上,没有察觉到发生在他眼皮下的这场无声官司。他的双唇翕动,似是想问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这样的话,但最终没能问出口,只浅浅地问了句:“我没想到你会塔罗牌,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星座的么?”
“现在也很喜欢。”路琴抚了抚下颚,“以前只是穷,买不起塔罗牌而已。”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回应一个认识却不熟稔的人一般,毫无保留的礼貌语气让梁轩心里一阵阵地疼。
不动声色地倒吸了口凉气,梁轩极力去平复澎湃的内心。原以为不在意的心伤再一次裂开,比以往任何一次心碎都来得教人痛苦。他依稀记得,五年前,也是这个季节,他郑重地跟路琴提了分手。他们当时是异地,用的是手机沟通的。他说了两个字,路琴只说了一个字。
他说:“分手。”
她答:“好。”
声音是略带沙哑的冷静,教他想起就在不久前她刚刚染上感冒。正想问候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她却决绝地挂了通话。
之后,他就再没了路琴的消息。
路琴没有删他的好友,他却在新女友的逼迫下把路琴给删了。点下“是”的瞬间,他想起路琴同意分手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
我在她心里已经不重要了吧。
就是这一瞬间念头,让他选择了“是”。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提分手的时候,路琴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声音的沙哑不是因为感冒,而是因为她在极力控制他的哽咽。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提出分手的第二天,原本感冒已经好转的路琴,突然就发了两天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室友觉得不对劲踩着椅子查她情况时,才触到她额前烫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