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嘉微微躲开她递过来的朱唇,也不理会白荆已站在他们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对她道,“夜风寒冷,夫……你早些走,我与小女也要赶路”
他已拿定主意,送走她,他便携女跳崖,绝不任白荆羞辱
“大人已走投无路,不知可否与夫人商定,待要何去何从?只要夫人往这边轻移莲步,莫说是前边是道悬崖,就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我可保大人平安”
他看到了悬崖,不敢过份相逼,崔嘉也不看他,“待我们短暂话别,白将军即可遂意!”
崔嘉面色冷峻,他不恨夫人,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力能扛鼎的将军,为什么不是来去无影的剑客
夫人有些失望,失望于崔嘉的抗拒,她轻声对他道,“最后的日子,夫君竟然如此无情,就不要怪妾身先走了!”
他面向别处,“走,后面的路,只想你能珍重”
夫人最后看了一眼女儿,她正在大哭不止,一阵纠心的难过涌上心头,看过多时,她突然腾身一跃,跳入了崖下!
两道泪痕瞬间涌出,还能说什么呢,对于白荆的反叛,他恨自己的有眼无珠,可是现在,她恨的是自己
朝夕相处的爱人,他竟然也未能在最后的时刻,给她半点温存
这一切大出白荆的预料,发生得太快了,自己暗中倾慕的女人,竟然一句针对自己的话,哪怕是一句咒骂都没有留下
等他缓过神来,崖头已经空无一人,女婴的哭声,划着一道渐远的线,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好半天,他没有动现在好了,他还有金子
一连几道松墙,先后挂住他的身体,他怀中紧紧抱着女儿,从松枝间一穿而过,但一次次减缓下落的趋势,横生在半崖的虬枝,多少年来,临风沐雨、寂寞风声中人迹不至,如今倒好,一次迎来了陌生的三人
当他睁开眼睛,天色已然大亮,他正紧抱女婴,躺在地上,而夫人,正满眼泪痕,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她们又团聚了
“夫……人……”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夫人把女儿接到怀中,整整一夜,她想把女儿从他的怀中抱出,都没能成功,现在她饿了,闭着眼睛去在她的怀中乱拱她解开衣服,将ru塞入女儿口中
“还好……你还认我是你夫人”女人低头道
他们相扶站了起来,头顶上早已没了人声,估计白荆已经死心去经营他的金子
一线天悬于头顶,白云掠过无声,而他们遍寻出路,除了几只在半崖跳跃采果的野猿,什么发现都没有
现在他们还不如野猿,至少它们能摘山上的果子,而他们,只有包裹中的几块干粮
几乎没有路,每走半步都付出极大艰辛,最后才发现,他们落入的只是一处地陷,四周壁立,哪有出路!
而大雨又至,像是上天垂怜,孤零零一只洞口被他们发现,他们扁身而入
这里有一股潮湿闷热的气味,洞子弯弯延延,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停地走,路再长,终在岛上,他们还是躲不过白荆的魔爪
一块干粮推来推去,他道,“我们还有女儿,还是你吃”
再走,不知洞外什么时辰,但是越走越向上,他们听到了叮咚的凿石之声,声音就在头顶,而路到此处,已是尽头
白荆正在趋使着手下挖洞掘金,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会被挖通也说不定,他们又沿路退了回来,走过一处促狭之处,这里一团漆黑
“我们别走了”他们靠着洞壁坐了下来,相互依偎
包裹里,除了几件孩子的衣物,就是崔嘉一直妥善保存的始皇帝诏书,一方银印、一管他平时使用的狼毫,一筒墨盒他苦笑一声:
“夫人,怎么不多带些干粮,要这些有什么用?”
夫人在黑暗中道,“这些是你立身的凭证和根本,你不屈从于白荆,我又怎能把这些留与他?……再说,我那时以为,还有出头之日,怎么好不带?”
他苦笑笑,“也好,我死于此处并不是十分的害怕,但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段事,直录下来,万一有人发现更好,如能将信捎回,告始皇帝知,也算是对我的这次远行不归有个交待”
暗中一阵撕扯之声,夫人将一块仍带有她体温的绢布交于丈夫手中,“只是没有灯光”
“一切只在胸中,无灯也似有灯”
……
下边的情形,我再也想不下去,因为,把我所有的所见都综合起来,也不足以说明,后来是个什么情形而且,崔平老人看罢白绢,早已泣不成声
再看田王,已经是圆睁虎目,双拳紧握,关节直响,“啪”地一击,“嘿!为什么不紧追不舍,结果了那厮!”我知道,他在后悔方才的战斗,正是他告诉我,“穷寇莫追”的
白荆这种人,一向是田王最恨,此时他的悔意我最能理解,但是,他气色稍平,转向我道,“田纵,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物?快带我们前去迎接崔典属国大人”
这似乎是每个人的愿望,我站起身向外就走,田王几乎是架着崔平老汉在后跟随,其实,通过相问,我们知道崔平也不过只是四十五岁的年纪,但是,多年辛苦寻兄,又遭白荆羁押水牢,不知多少时日,内交外困,身体已十分的不堪
我指示着大船,载着我们由岛的东南面,顺岸向北,不多时又回到了我们初次登岛的地方,远远看到一群雁在空中飞翔,下得岸来,我们看到三位女将正在指挥人们,将金洞中的金子运到岛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