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病房里悄无声息,白色的窗帘被凉风吹得鼓起来又落下去,凉薄的空气里透着一股死亡般的寂静。
手术过后的安心神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胸口起伏的幅度也不是很明显,整个人像是耗尽了生命般毫无生气,仿佛在时刻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安心此刻没有昏迷,神智反而十分清醒,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苍白的时间如同水滴般从指尖缓缓流淌而过,一声声砸落在心头。
很奇怪,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没有太多事物的牵绊,她竟然想通了许多事情。曾经那些一味执着的,一直想要争取到手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突然间想到了全数放弃。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不曾拥有过。
柔弱苍白的双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安心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无波地盯着天花板,一股浓浓的悲凉感蓦然从心底涌上心头,她再也感受不到那条小生命的存在了!
不久前他还在她的腹中折腾,有时候会疼得她死去活来,但那时她起码是幸福。可是现在对她来说,突然觉得那些事情恍然隔世,遥远得仿佛不曾发生过。
失去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也的确是该对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了。
其实,很多时候,放弃所有比努力争取一切更难能可贵。没有欲-望,心就不会受累;没有凡尘俗物的牵绊,心思就会单纯,也就不会与红尘俗物有太对纠葛;没有纠葛,就没有纷争;没有纷争,活的就会简单快乐。
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尽管苏俊已经做了很大努力将开门的动静压制到最小,但还是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病床的人眼皮颤了颤,并没有睁开。
苏俊以为安心仍处于昏迷状态,毕竟女医生说她在整个手术过程中并没有进行药物麻醉,一直咬着牙任由手术刀在她的体内流窜,那种疼痛苏俊无法想象得出来,也不敢刻意去想。
苏俊想,对于这个女人,他欠下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苏俊轻声蹑脚地走到病床旁,深深望着病床的女人,她的手指抚在腹部,眼前不禁再次闪现出平日里她坐在阳台上抚摸着肚中的孩子,微笑着轻声细语的画面,他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一些滚烫灼热的液体涌动起来。
他的手颤巍巍地抬起,刚要抚上她苍白无血的脸庞,病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用一种苏俊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表情瞪着他。
苏俊有些瞠目结舌,此时的安心看上去那么凛冽,仿佛一块在千年冰洞中储存千年的寒冰,冷得令人禁不住心寒。
安心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在苏俊的意料之中,他双目通红地盯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病床边的地板上,“对不起!”
这三个字,如同一个大闷锤狠狠地砸在了安心的耳膜上,原本平复的心潮也随之涌起一股滔天骇浪,安心没有动,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苏俊,那双清明的眸子中有着一抹浓浓的嘲讽和鄙视,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喝水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低哑暗沉,“是我要说对不起才对,他的生命毕竟是我亲手扼杀的,呵呵,那一刀还真是准啊,恰好插在他的心脏上。你说,他有一个没有人性的爹,又有一个狠心毒辣的娘,他死后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