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脸是适合洗碗的,他的动作很麻利,在把碗碟收拾完以后,还帮其他两位在碗筷上涂抹洗洁精,加快了洗碗的速度。
洗碗的速度快了,他的名气就大了,一则因为他能干,二则因为他会说,而且还因为他的故事挺有嚼头。
这样洗过两次碗以后,在我眼里,驴脸有篡党夺权之嫌。
我不知该如何防微杜渐,但每次驴脸的故事开始的时候,我也都是洗耳倾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被同化的预兆。
显然这不是骑虎难下,这是让贤的必然。
我把驴脸的故事,管叫忆苦思甜,因为这样的杂陈往事太具有冲击力、震撼力和麻醉效应。
就这样,另两位洗碗的伙计怕他,不怕我。
驴脸发话,他们的头像小鸡吃米似的,点个不停。
我发话,他们几乎要三闻其详,顾左右而言它了。
也是在驴脸的忆苦思甜中,知道了他的人生蜕变。
驴脸并不记得他是哪里人,因为他被人贩子从父母身边抱走的时候才五岁。
那天父母都在上班,驴脸的奶奶带着他,可是奶奶早上有到河边洗衣的习惯,他就一个人在自家的屋檐下玩耍,走来一对看似中年夫妇的两人,对驴脸说:“去卖冷饮吃。”
驴脸的父母平素很少给他吃零食,更不要说什么冷饮,驴脸偶尔尝过几次,对那味道念念不忘,听陌生夫妇这样诱惑,早已失去警惕,竟然乖乖地走了……
大约转了一天的车程,换了好几部车,一路上,那对夫妇不停地给驴脸买喜欢吃的零食,使驴脸一时忘记了还有父亲母亲,忘记了可能到处寻找他的奶奶……
也许就这样到了深圳,可恨人贩子没有把驴脸卖给一户好人家,而是以少许钱财卖给了一个专门组织小孩乞讨的丐帮头领。
在丐帮头领眼里,每个小孩都是乞讨工具,而不是什么人,如果是人,那也只能是奴隶,是可以自由买卖,没有专属意志的奴隶。
健全的小孩容易逃走,就是不逃走,乞讨也不太能够成功,另外还有可能被没有孩子的丁克家族抱走,所以凡是到了丐帮头领那里的小孩,都会被致残一臂或者一腿。
当丐帮头领拿着棍子对准驴脸的时候,驴脸说:“叔叔,你不要打断我的手和脚了,只要我好手好脚,我会挣钱报答你养育之恩的。”
丐帮头领听驴脸这么一说,迟疑了一下,把棍扔下,操了把水果刀,向驴脸的右脸刺去,顿时鲜血染红了脸颊,流遍了全身。
丐帮头领拿着一袋云南白药在驴脸受伤的脸上敷了敷,止了血,又换药洗了两次,算是让驴脸脱胎换骨了。
驴脸受此虐残,破了相,失去了自尊,任凭丐帮头领的指划,把丐讨的钱如数交给他。
驴脸丝毫没有反抗的想法,因为他亲眼看见人贩子带来的孩子因为啼哭被打折腿和打折手的。
被打折腿的孩子是爬着去乞讨的。
……
驴脸的故事让每个人动容,家里有孩子的似乎都担心起来,怕自己的孩子被人贩子偷去。
看着驴脸右脸的凹陷,似乎不再那么反胃和恶心,因为这处伤疤不是罪恶之源,不是躁急和暴怒的遗珠,而是无奈,是日月苍白,江湖断流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