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熹被和龄的话震了震,想抽出手臂却不能,她搂得实在是紧,仿佛黏在了他身上。泊熹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开口道:“‘同床共枕’不是这么样用的,你又不曾念几日书,话不能乱说。”
他不是话多的人,低头见和龄不以为意的模样,忍不住又道:“你是姑娘家,这些难道要我来教你么,女孩儿的清白是最最要紧的头一宗儿,你这样没遮没拦,竟不怕你哥哥误会了你我的关系,还道我昨儿夜里将你如何了。”
“那你清晨起来时为什么衣襟是敞开的?”
和龄怕泊熹要撇下自己,真真恨不能昨儿夜里他们真的这样那样了,突然暗悔起自己的矜持来,以泊熹这样的性子,他若是和她有了夫妻之实,是决计不会一走了之的,不像现在他们之间毫无维系,他想走就走。
泊熹不打算再与和龄争执下去,女人胡搅蛮缠起来起来男人多半招架不住。他们就这么一个扯手臂一个抱得死紧,陷入了要尴尬不算尴尬的局面里。
对面盼朝却看不懂了,妹妹这么倒贴是为哪般?权泊熹什么意思,吃完了抹抹嘴便想赖账走人么?
他气势汹汹走过去,不想还没开口,一直猫腰躲在灶房里的老乡娘子这时候却出来了。
老乡娘子也是委实按捺不住,她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只觉得现在是两个男人在争抢另一个男人。虽说那小公子相貌阴柔,可这青天白日的这么些人怎么好在自己院子里做下这般有伤风化的事儿,还喊打喊杀的,她要不是瞧在昨儿收了那么多银钱的份儿上这会子铁定是要报官的!
“小公子,不是我妇道人家张口浑说,你瞧瞧你这———”
她瞥了眼和龄抱住泊熹的样子,仿佛都不想再看第二眼,摇头道:“世风日下啊,小公子若同自己哥哥有什么体己话不妨回房里说去,在院子里弄得这样算怎么回事。”边说边拿眼角一个劲儿地觑着站在和龄身前作势要拉人的盼朝,似在打量他的身份,眼神里充满了不理解。
老乡娘子口中的哥哥不是盼朝,而是泊熹。
和龄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的穿着,毕竟是作男子的打扮,这么的和泊熹搂搂抱抱的确实不合适。她松开手,手指动了动两手背在了身后。眼看这样僵在这里不是事儿,便要拉着泊熹和哥哥进屋里细谈一番,至少先让他们化敌为友。
她的想法还没有实施,小院外的村口土道上猛然滚起烈烈飞尘,马蹄阵阵,声响极大,一下子就引起了泊熹和盼朝的注意力。
和龄和老乡娘子慢了几拍看过去,老乡娘子发出了惊叹的声音,“这是什么日子?官服抓逃犯是怎的?!这样大的阵仗!”
一匹匹飞马在土道上激起烟雾一样的灰尘,洋洋洒洒绵延不息,打头的高健枣红色大马上坐着的男子依稀是锦袍款款的翩翩模样,面上罩着金丝网面罩,衣袂飘绝,领着一队人马快速而来———
和龄还没认出来是谁,只听盼朝叫了声糟,就把她往身后护住,急道:“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太子亲自来了!”
“太子?”
和龄心里“咯噔”一声,眯眼细细望过去,兴许是因这时候姬昀一行人距离得更近的缘故,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赶忙儿转头看向泊熹,他分明亦是认出了来人,脚步向后轻轻一退,注意到她的目光,停滞了下,少顷头也不回地跃上了屋顶。
笃清和念绣不知从何处骑着马赶来,身上染着斑驳的血渍,将一条马鞭隔空掷与了屋顶上的泊熹。
那道弧度在和龄眼前一晃,跟着就被泊熹握住,他瞧清了姬昀带了多少人马,眉头紧紧纠结起来,抬手在唇边吹了个呼哨,一匹白马便从院外“笃笃”跑出来,泊熹纵身一跃坐上去,勒紧缰绳,顷刻间即将绝尘而去。
这时,他忽然侧过身隔着篱笆看向院落一角里某个身影,太子的人马益发逼近了,他却浑然不觉似的。
笃清急得在不远处叫了几嗓子,“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泊熹深深凝了一眼那张模糊的面容,这才回过神,猝的一夹马腹,扬鞭离开了她同样动荡的视野。
这变动来的太快,和龄连追的机会都没有,她只推开盼朝跑了几步就被他箍住。
盼朝看了眼在院落前停下马的姬昀,压低声音道:“太子都来了,阿淳预备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他而去么!你让别人怎么想你?”
和龄红着眼睛,她早就破罐破摔了,恨得甩开手道:“别人怎么想与我何干?你们最好都当我死了,我情愿从不曾恢复记忆从不曾当这劳什子的帝姬……!”
她再满口胡言盼朝也不会真和她生气,就是唯恐妹妹荒谬的言论叫太子听了去,他连捂她嘴的想头都起了。这还不算,她趁他一个不注意竟然跑到院子外去了,拦都拦不住,平时瞧不出她有这样灵活。
和龄到外面的时候泊熹早就连影子都没有了,倒是追兵一波接一波从眼前掠过去。她望着接踵而至的人影,只觉视线里乌鸦鸦一片,期盼能看见那抹熟悉的背影,哪怕一眼也好。
可是他就这么不见了,从此山水茫茫,何处…相逢?
**
太子从马上下来,左近侍者忙上前为他清理衣袍上沾染上的乌尘,他自己掸了两下子,摆摆手说“不必”,却将视线定在了低低矮矮的篱笆前,木桩子一般立着的身影上,面上是素日的沉稳之态,叫人窥不出他的喜怒。
盼朝迎将出去,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