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饿坏了。老头子,快弄好吃的,让我闺女好好补补。”张妈急不可待地说,眼睛再不肯离开秋菊了。
其实不用她说,干爹打完水放下桶后就去灶上点火了。这是个言语很少的老人,却总是用行动来弥补语言的不足。
走了一道,的确弄了一身灰,张秋菊洗完了脸,擦干净了身子,觉得轻松多了。这时,干妈早已经把狗皮褥子铺好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硬是让她躺下歇歇,然后自己去了厨房。躺在松软的褥子上,又被炕上的热气烘烤,一会儿功夫张秋菊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先是被鬼子追赶,然后碰见了谭洁。谭洁救了她之后责备她,为什么脱离革命队伍?个人的事情比部队的事业还大?比打鬼子还重要?她羞愧得低下了头,感到无言以对。正想和谭洁解释,杨万才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锁链,不由分说的就往她脖子上套,而且越勒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就拼命挣扎,大声呼喊——结果从梦中醒来,原来是干妈在叫她吃饭。
“闺女,做恶梦了?”干娘替她搽着脸上的汗,关切的问。
她点点头,看着那张衰老的脸上表露出的无限爱意,心里涌起的热流是无以复加的,真想投入她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倾诉一下心中的委屈。
桌上的菜是丰盛的,山狸炖土豆冒着浓浓的香味,鹧鸪炒辣椒则使人馋涎欲滴,这是一桌真正的野味,只有春节才可能拿出来吃的东西,因为张秋菊的到来,一切都敞开了。张秋菊一来饿了,二来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张挂着泪痕的脸,低下头吃了起来。
“闺女,这次来多住几天。”看见她放下了筷子,张妈说。
“妈,我不走了?”张秋菊回答。
“出什么事了?”张妈急了,凭她对张秋菊的了解,知道她一向把部队当家,如果不是发生重大变故,她不可能离开部队。
“是这样……”张秋菊尽可能用平缓的语调,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因为她知道,要长住下去,不说明道理干娘会着急的,早晚要说,不如早说。
“八路军里也会有这种人?”听完她的话,张妈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去找他们领导,凭什么欺负人?”
“部队上的事你也能管?”一直不说话的张大伯插了话。
“咋的?就看着他们欺负我闺女?”张妈大声的喊了起来,
“好了,老婆子,孩子够难受了,别添乱好不好?”
“就你怕事!”张妈瞪着张大伯,呼呼的喘着大气,然后生气的把头转向张秋菊。“不走就不走了,打鬼子本来不是女人家的事,找个好男人嫁出去,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你瞎说啥呢,把闺女当成山里娃了。”张大伯到底是男人,见的世面多。“女人咋了?巾帼英雄很多呢,花木兰,穆桂英,哪个不是女的。”
看着他们争论,张秋菊有说不出的烦恼。她知道干娘心疼自己,也知道干爹了解自己,真让她脱离部队,她也受不了,这些年的她,已经习惯了部队的生活。可是回到部队,该怎样面对杨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