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时,但听得一阵环佩玎珰作响,西谷连骈引着一个年轻女子进得厅来。杨琼正喝着茶,闻声抬头望去,不由眼前一亮。只见来人约莫双十年华,正值妙龄,一头棕红色的长发,略带着卷曲,直垂至腰间,头上簪着两朵深粉色的波斯玫瑰,额前戴着缀满翠绿色橄榄石的抹额,肌肤若雪,高鼻深目,脖颈间,手腕上,乃至脚腕上都套着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项圈和镯子,一身白色的纱裙,只在腰间围了一圈用新鲜叶子变成的腰链,点缀着数朵艳色的蔷薇,颇有异域风情。她冲杨琼浅浅一笑,顾盼生辉,尤其是一对深绿色的眼眸,犹似碧绿的湖水,叫人望不到底。
杨琼站起身来,冲女子微微颔首:“冰川公主请坐。”
女子向杨琼施了一礼,嫣然道:“我叫冰川白鸟。”她的口音没有平仄之分,听起来颇有些奇怪,“尊敬的皇子殿下客气了,我的母亲是冰川氏的族长,在九黎族中颇有威望。在大清的皇子殿下面前不敢妄自尊大,殿下请称呼我白鸟即可。”
宾主落座。杨琼从善如流,开门见山道:“白鸟姑娘不辞辛苦来到陈州,又要经过赫连博格在东屯的驻兵,必然有所求乎?”
冰川白鸟含笑道:“正如皇子殿下所言,我乃是奉母亲的命令,前来传达我们冰川氏对大清的诚意。”她漂亮而深邃的眼眸微微一转,看向西谷连骈,“之前,我也派遣使者向西谷大人表达过我们九黎族人多年来的夙愿。田蒙在世时,我的大舅舅和三舅舅便不止一次来过陈州,可惜田侯看不上小小的冰川氏,而赫连博格又从中作梗。”她叹了一口气,“我们九黎部落多年来深受赫连博格的欺辱和盘剥,我的两个舅舅便是死在渤海人的手中。如果能得到大清的庇护,冰川氏愿意奉大清为宗主,世世代代,永结共好。”
杨琼静静地听着,沉吟道:“白鸟姑娘所指的‘庇护’,难道只是为了对付赫连博格而已么?”冰川白鸟一愣,杨琼微笑着继续说道,“白鸟姑娘虽然有归附大清的诚意,但区区冰川一支又如何能代表整个九黎部落呢?”
西谷连骈站在他身边欲言又止,他疑惑地看着杨琼,实在猜不透杨琼心里有何打算。只见冰川白鸟站起身,冲杨琼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白鸟与皇子殿下初次见面,殿下有所狐疑,也在情理之中。为了表示诚意,我这次还带来了一件礼物,送呈殿下。”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卷浅黄色的羊皮,高高举过头顶,双手奉上,口中恭恭敬敬说道,“还请皇子殿下过目。”
西谷连骈走上前接过羊皮卷,转身递给杨琼。杨琼眯着眼睛,徐徐打开羊皮卷,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这是一张地图,详细标注着整个西北的地形,尤其是渤海旧部的详细位置,以及九黎部落的山川地貌,只是那些字迹并不是同一个人写上去的,有些是杨琼看不懂的文字,还有一些却是汉字。从墨迹来看,也并非同一时间所写,像是隔着一些年代。
冰川白鸟见杨琼露出诧异之色,便道:“皇子殿下,我听过你们中原人有一句古话,叫做‘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可对吗?”
杨琼微微一笑:“不错。看来白鸟姑娘对我们中原的文化亦有所涉猎啊。”
冰川白鸟道:“我三舅舅年轻时曾经游历中原七年。我小的时候,他便传授我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也读过不少,我甚为仰慕中原文化。”她突然看了一眼西谷连骈,“若有生之年能去中原,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杨琼道:“莫非这张地图,便是出自白鸟姑娘的舅父之手?”
冰川白鸟微微颔首道:“这张地图,是我三舅舅呕心沥血,整整十年绘制而成。可惜他死的时候,地图还没有完稿,有一些新标注的地方,乃是我后来加上去的。图中的每一处山川河谷,我同舅舅都亲自去过,就算没有这张图,西北一百三十六部落的位置都在我的脑子里。”她负手正色道,“我们既然将此图献上,犹如将一族之重器交于皇子殿下之手,但不知以此为礼,算不算冰川氏的诚意?”
杨琼霍然起身,拱手道:“我还是方才的那句话,白鸟姑娘必有所求乎?不妨直言。”
冰川白鸟笑了笑:“不错,区区冰川一支确实无法与大清的皇子谈论条件,那末,假若是整个九黎部落呢?”
杨琼道:“原来白鸟姑娘是想一统九黎部落?”
冰川白鸟道:“冰川氏本就是九黎嫡系,如今不过是想取回曾今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她的神色阴郁下来,湖绿色的眼眸中透着怨憎,“九黎部落世代都牧羊放马为生,赫连博格却要我们每年献贡羊八百,马五百,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还有珈蓝氏、敦古塔氏一味谄媚,再这样下去,我们九黎族便要分崩离析了。我绝不能让祖先的应许之地葬送在此等小人之手,就算是拼全族之力,也要殊死一搏!”
杨琼拊掌道:“白鸟姑娘实在是女中豪杰,叫人佩服。”
冰川白鸟道:“皇子殿下言重了,维系部族的存亡,乃是身为九黎族女子的使命和职责。”她微微笑道,“田蒙一死,实乃天助冰川也!或许是天上的神灵听到了我们的祷告,赐福于九黎部落,庇佑着她的子民,才会让皇子殿下来到陈州。若能得到殿下的首肯,我们愿意成为殿下插入西北诸部的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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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冰川白鸟回客房休息,西谷连骈见杨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