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那人又过来告诉杜林去领牌子,按顺序逐一进去,杜林再三谢过,到前面领了牌子。
陆续有马车离开,里面哭哭啼啼的,想是落选了。杜林也不知道究竟要考些什么,怕五儿害怕,就哄她先睡会,等轮到了再叫醒她。
午时的钟声敲响时,终于轮到了五儿,杜林拿着五儿的包袱牵着她的手,随着引导的宫女进了大门。
过了门楼,穿过垂花门,是一处宽敞的院子,正房五间古朴简约,檐廊下站着五六个大太监,顶戴花铃,藏蓝色的袍子,脸像擦了粉一样白。两边穿山游廊厢房陆续有宫女进出,见了杜林,问他要了牌子,带着她去西厢房登记,让五儿站到院子里那群女孩里。
院子里站着的十来个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棉麻长衫的女孩,都和她年纪相仿,个别的高些,显得格外突出。五儿走过去,身边一个带着八角帽的女孩冲她咧嘴一笑,五儿也笑了一下,低着头站在看脚下方砖上的花纹。
陆陆续续有女孩进来,满二十人后,三个大太监走过来,照着手上的册子点名,念到名字的女孩站到前面,相看体型五官,有不和要求的便划掉。
“杜五儿。”大太监念道,鹰隼般锋利的眼睛在没有出列的女孩中巡视。
五儿站出来,他点点头,在册子上画个圈,让一旁候着的宫女带着五儿去东厢房。
杜林一直和其他女孩家人站在西厢房的游廊下,看到五儿被带走又有不解,有人便冲他打躬作揖,“恭喜啊,令爱过关了。”
杜林笑道:“这么一看就过关了?”
“嘿,可别乱说。宫里人眼睛毒着呢,见人又多,一看就知道长大后颜色几何。”
杜林符合着笑笑,伸长脖子往东厢房那边探看,可那边暖廊上罩着青纱帐,入目只是一片竹林似的苍翠之色。
东厢房三小间,五儿进了中间一间,门里立着一个山水屏风,除此之外,一概起居用具全无。宫女出去后,一个老嬷嬷关上门上了栓,让五儿走到东面墙角,五儿依言过去了。老嬷嬷又道:“把身子的衣服都脱了。”话甫一说完,就伸手去解五儿兔子毛夹袄上的纽扣,五儿别楞着身子躲开,那嬷嬷按住五儿的肩膀,笑道,“你还害羞什么,我当你祖母都当得过了,小姑娘,家里人没和你说吗?进宫都要检查清楚的。”
五儿抬起头四处瞅了瞅,见门窗都关得严严的,这才解开衣服。嬷嬷解开她的头发,查看了耳根,见五儿还穿着肚兜和长裤,“都脱下,和你洗澡时似的,什么都不穿。”五儿脸色通红,但还是按照嬷嬷所说都脱干净了。嬷嬷四出检查完,帮五儿穿好衣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杜五儿。”五儿声若蚊呐,头恨不得扎到胸口。
嬷嬷点点头,让五儿出去,顺便告诉门外的宫女叫下一个女孩进来。
二十个女孩全部检查完之后又在院子里站好,大太监念出入选女孩的名字,入选的统一安排住宿,五日后入宫进选,落选的则由家人领回。杜林听到五儿的名字时,心里竟有些失望。他和孙氏成亲多年尚无子女,与五儿短暂的相处让他们尝到了为人父母的快乐,然而这快乐是如此的短暂,好似早晨那场晨雾,太阳一出来就不见了踪迹。他把包袱交给五儿,反复嘱咐她要小心,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撷芳府。
五儿连同四个剩下的女孩子一起被带到正房大厅,三个大太监等在那里。宫女让六十个女孩按年纪大小排列站好,中间为首的大太监开始训话,大意是过了初选,可以进宫,但进宫之后还要有六尚的主管相看,被选中的到六尚,余下的就去各个宫里。
训话之后,宫女带着她们从游廊穿过西边的垂花门,进了里面一进院子。田字甬道,正屋前两棵苍老遒劲、巍峨挺拔的古柏,冠顶直耸入云,只是不复夏日葱郁,粗壮的躯干上,一个一个突出的干纹从上往下扭结纠缠,好似数条巨龙盘绕其上,中间甬道上摆着四个直径一米的粗瓷荷花大缸,缸面上雕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荷花,宽大的叶面上站立着鹭鸶鸟,荷花荷叶早已凋零,只剩几支枯干残留其中。
宫女将六十个女孩分别安排进六间东西厢房,十人一间,每间有一个宫女负责她们的饮食起居。
五儿被安排进东厢房最里一间,起初在院子里冲她微笑的女孩和她一间。等到宫女走后,她见了五儿,绕开众人拉过五儿,坐在暖炕的炕头,对其他女孩说:“我们俩个住这里,你们自己找吧。”
那女孩个子最高,长得也结实,其他八个女孩没做声,都拿着包袱找个位置坐下了。
那女孩趴在炕上,手托着下巴,腿弯曲着晃悠,看五儿从包袱里拿出干净的帕子擦脸,“喂,我叫白凇,你叫什么?”
五儿答道:“杜五儿。”
“五儿,你排行老五是不是?”白凇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衬得一张脸格外活泼可爱。
五儿点头,白凇自顾自话道,“五儿,我的名字好听吧,那可是我爹花了银子专门请村里的教书先生给取的,我爹说女儿家要有个好名字,这样日后才好嫁人。”
五儿听了白凇的话,想起了长孙明月,觉得的确如此。
白凇见五儿实在无趣,就去与其他女孩玩笑,有自来熟的和她说起话来,带出一片笑声。
天色还早,五儿在炕上坐了一会儿,熬不住了便躺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