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祭有三个部分,首先是族长颂读江氏族规,以族规约束族中子弟。并将这三年来族中出现那些优秀子孙,做出那些杰出贡献,以及哪些子孙犯了什么错事一一告知祖先,一来请求祖先恕罪,二来也祈求祖先保佑子孙平安,江氏一族繁荣昌盛。
然后就是所有江氏族人去祖坟祭告祖先,徒步走到江氏祖坟,绕村一圈再走回来。这一圈的路程,走在最前面的是族长跟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们,然后就是三十位年轻的江氏子弟一路齐声颂读祭词。这由祠堂门口开始,他们一直要颂读一路,中间不许出现错误,不然就是对祖先不敬。所以这人选也是很严格的。而江氏一族其他子孙跟在他们身后,这个时候江藜她们这些姑娘们也是要跟着去的。
最后就是回到祠堂门前,由选出来的优秀少年颂祖恩,宣扬江氏祖先的孝义事迹,让众人瞻仰,并讲这优秀的品格发扬下去。
祠堂外面虽然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这会儿大家都很安静,即使说话也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里面似的。江藜抬头四处看着,顿时眼睛不动了。
“族长他们出来了。”江春拉了拉江藜的衣袖,有些激动的说着,抬头见江藜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瞅着一个方向,那眼里像是含着强大的杀气一般,看的她心惊,忙推了推江藜。
江藜感觉到有人在叫她,但她却听不清那人说的什么,脑海里一遍遍的回响着的是“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不要脸的姑娘家,你可真给江家丢人”“这样不知廉耻的yin妇就应该烧死她”,她清楚的记得那些人说这些话时恶毒的嘴脸。
“……悠悠人生,白驹过隙,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三十个年轻人的声音整齐一致,声音高亢有力,这声音直传到江藜的心里,她这时才清醒过来。她再不会跟前世走一样的路,再不会那样窝囊被人污蔑肮脏的死去。
……
走在去祖坟的路上,江藜不得不感慨天公作美。要是今儿还是寒风呼啸、大雪纷飞,这冬月祭肯定要逊色不少的。不说别的,肯定没这么多人来围观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走在最前面的还在高声朗读着祭词,场面倒是蔚为壮观。看着路边还有不远处山头隐约站立的人影,江藜他们这些跟在后面走的江氏一族的女子都觉得自豪。
远远的看着一辆牛车往村子这边飞奔而来,江藜心里一跳,等牛车走进了,隐约能看出人影了。
江春眼尖,拍着江藜道:“是柱子哥。地上还有雪没化呢,他咋赶那么快的车。”说着她双手做喇叭状凑到嘴边,大声喊道:“柱子哥,柱子哥。”说着还连连摇手,惹的前后的人都瞪着她,她这才吐吐舌头收敛了,抱怨道:“柱子哥咋不回我一句呢。”
杏妮见大家一个个皱着眉头从她们身旁走过,忙拉着江春跟上了队伍,低声道:“可能人太多,他没听见。你注意这些,有事等回去再说,这会儿可还是去祭祖的路上呢。”
江春也知道自己表现过了,忙跟着队伍低眉顺眼的往前走,嘴里念叨着:“祖先莫怪,子孙江春无意冒犯。”
江藜这会儿也忧心忡忡,脚步随着大家往前走,头却往后看去,直到看不到江铁柱的牛车,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来,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今儿就称病不来凑这热闹了。
好不容易熬到在祖先坟前祭拜完了,回程途中,江藜让江春、杏妮帮她挡挡,她挤到路边凑热闹的路人里飞快的往村里跑去。
江铁柱飞快的赶着牛车回到村里,进了村才发现这会儿大家伙都去村外祖坟那儿了,好在村里的老郎中并不姓江,而他年纪大了也没去凑这热闹,江铁柱去他家,扛着他的药箱就把人给带到江家来了。
江藜回来正好看到江铁柱拉着大夫进门,顿时心里一跳。
大夫在里面看诊,庆伯在旁边照应着,江铁柱跟江藜走到一旁,低声道:“小姐让我去接赵亮,我走到半路刚好发现有一群蒙着面的歹人在围殴一人,他们正好挡着路,我只好下来搭把手,结果发现被打的人是赵亮。”
江铁柱见江藜面色阴沉,顿了顿继续说道:“听那些人的意思好像是赵亮在赌坊欠下的债。”
这赵亮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之前小姐那样帮他,好不容易让他赌瘾小了,他竟然秉性难改,又去赌钱。
赵亮之前欠赌坊的钱早就还完了,就连借他们村里的三两银子上回江藜给他算了账,他也把债给还了,怎么现在又有人来招他讨债,难道是这回他把银子都输光了,然后又借了赌坊的钱?
不对!江藜眼前一跳,如果欠了赌坊的钱,他们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放了赵亮,那些人肯定不是赌坊的。
“小姐,”这时庆伯陪着郎中出来了,说道:“赵亮醒了,说要见小姐。”
屋里赵亮痛苦的**着,身上的伤隐隐作痛。他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又挨了这么重的打,身上疼的他恨不得不要这身子了。
“赵亮,你怎么样?”江藜担忧的站在床头,轻声问道。
赵亮吸了口凉气,扯扯嘴角,却不知道他现在整张脸被打成猪头,笑比哭还难看,“大小姐,我不负所托,我赢钱了!”
看着他眼里的亮光,江藜觉得眼睛有些酸,“是嘛,我就说你很有本事的。”
“别告诉杏妮,她知道了,又得哭了。”赵亮低声道,声音里有浓浓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