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匈奴兵为了激怒汉军,诱使汉军追击,尽皆下马,席地而坐,边吃喝边骂阵。汉军谨遵景将军之令,人不下鞍,甲不离身,居高临下,摆出一副任由匈奴人谩骂的架势。攻击令一下,千余骑汉军势如奔雷,向下掩杀,待匈奴兵警觉时,慌忙上马,却如何还来得及脱离接触?
汉军箭弩如蝗而至,专射马匹,匈奴人的二百多骑战马被尽皆射倒在地,匈奴骑兵成了两条腿的步兵。雪地上,两条腿的人又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没多久工夫就被追上,嘁里咔嚓的砍瓜切菜声中,这些刚刚从斜坡村逃得性命的匈奴人,全都成了刀下之鬼。
汉军出了一口恶气,再向坡下打量,只见约五千匈奴兵,正快速向这里纵马涌来,距离汉军已不足二百丈,众将士拨转马头,向坡顶退回。出击的汉军退至坡顶,见坡顶堆满了滚木和礌石,滚木上还涂满油脂,不仅暗挑大拇指,对景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有锦毛狸之称的景将军在两军对峙时,已经另外安排下人手,从南坡取材,备好了这些专门对付骑兵的利器。
景将军将四曲人马分做两组,一组人马在坡南继续准备滚木礌石,另一组在坡顶正面迎敌。众人在坡顶一阵忙乱,各自把好位置。再往坡下看时,只见马蹄卷起千层雪,弯刀映射万点芒,层层叠叠的匈奴兵排浪般汹涌而来,距离坡顶,已不足百丈。
一方居高临下严阵以待,一方气势汹汹仰马猛冲,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七十丈,五十丈,三十丈……这个距离,已进入箭矢攻击范围,只是景将军没下令,众将士也只得按兵不动。匈奴骑兵堪堪接近到十丈远近时,景将军大喝一声:“放箭!”
弓弦“嗡嗡”,箭栩“咻咻”,铁矢如蝗。冲在最前面的,被一排羽箭射得人仰马翻,向坡下滚落。
斜坡之北,常年迎向凛冽的北风,气温极低,坡上的积雪早已被冻成硬梆梆的一层,比之柔软的积雪要滑溜许多,且北坡不像南坡,这里只长草,不长树,连一丝阻碍也没有。此时整个一面北坡,就像一个巨大的倾斜的溜冰场。
匈奴骑兵向坡顶攻击时,马蹄踏上去,接触面小,尚可踏破雪面,借以稳固住身形,还不觉得怎么滑溜。但战马吃箭后横身而倒,接触面变大,再难破坏冻得坚硬的雪面。着箭而倒的战马和骑手,就像在坡上溜冰,身不由己向坡下滑落,速度越来越快,由此便产生了积木效应,接连把跟随其后的战马一层层撞得人仰马翻,被波及的少说也有六七百匹。一时间,人喊马嘶声,跌落雪地的“噗噗”声响成一片,声势惊人。
汉军众将士欢呼雀跃,连景培都不曾想到,后手尚没发,只是一排弩箭射去,就产生了如此惊人的效果。
匈奴人倒也不笨,吃了大亏,立即改变了战术。发动第二lún_gōng击时,冲在最前面的约五百兵士,由骑兵改步兵,通通下马步行。这五百徒步的士兵,左手在身前举一面刷了桐油的兽皮盾牌,做遮挡弩箭之用,右手提弯刀,呈十横二十纵的长方队形,一步步向坡顶缓缓推进。大队骑兵离开约五丈左右,紧紧跟随。
景培暗道一声侥幸,匈奴人采取的策略,无异是应对地形和弩箭最好的选择,但却好像是在配合景将军接下来的战术一般。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九丈,距离如此之近,连敌人脸上的黑痣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可景将军还没下令。众将士纷纷向主帅看去,只见景将军双眼微眯,神态淡然,对扑至近前的匈奴人就好像没看到一般。众人正在焦急时,只听景将军令下:“推滚木!”
距离如此之近,仍不见汉军射箭,匈奴步兵暗自纳罕,是不是因为射不透兽皮,汉军放弃了弓弩?冲在最前面的匈奴兵,眼看还有剩下不足四丈的距离,只需两三个纵跃,即可与汉军贴身肉搏,兴奋地发出狼嚎一般的怪叫,脚下发力,摆动弯刀扑了过来。
正此时,耳听得“轰隆”声大作,粗大的滚木顺着山坡呼啸滚落,于路卷起层层积雪。距离如此之近,又雪眯双眼,滚木越滚越快,想要闪避相当困难。这一拨匈奴兵中,功夫差点的,当场被巨木碾撞,少数轻功好的,或纵身,或腾挪,好不容易从滚木阵中逃得性命,正面迎上了汉军。惊魂未定,就听得一声 “扔礌石!”的大喝,无数小至拳头,大如辗石的石头从地面,从空中,骤然袭来。这一回,已是气喘如牛的这些匈奴兵实在是再无余力,避无可避,避之不尽,避之不及,或重伤或身死,无一幸免。
北坡一大片区域内,血花四下飞溅,残肢断臂横飞,惨呼之声大作,五百匈奴步兵顷刻间灰飞烟灭。这还没完,二人合抱粗细的滚木,挟巨大的惯性,继续向坡下滚滚而下,一路横扫得跟进的千余名匈奴骑兵人仰马翻。幸好人在马背上,虽然千余匹战马非死即残,但骑手却鲜少送命,连受重伤的也很少。这些被滚木打落下马的千余人,从滚木下,从马身下奋力抽出被压的身体,欲向坡下退走。
锦毛狸这个绰号可不是白给的,景将军如何肯放这些残兵从容退去?又是一声高喝:“放箭!”
弓弦“嗡嗡”,羽箭“咻咻”,铁矢如蝗。但这回射出的是箭头绑了火绵,被点燃后发射的火矢。滚木预先被涂了油脂,匈奴人身着兽皮,用来遮挡箭矢的兽皮外表更一层层刷了桐油,这些都是遇火即着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