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娜的部族聚居地虽在幽州草原,但自从为官后,有小秘书阿彤作为中间纽带,她与卫嫤的关系很是亲近。这点从她本人虽懂汉话,但还是意会卫嫤意思,主动请了几位精通蒙语的汉人为助手中就能看出来。
这不一听阿彤说要开州学,她就带着本部落中的孩子来了。不仅有贵族的孩子,连她家世代奴隶的孩子也一并带来。好在幽州草原与凉州本就连成一片,昨天一早出发,快马加鞭赶了一夜路,他们顺利到达。
听她说完,卫嫤心里感激得跟什么似得。
这么好的事送上家门,有些人却跟大爷似得各种拿乔。但有些人只是听说,便拖家带口千里迢迢赶来。
“招,当然招。”
一叠声应着,卫嫤忙命人开门,喊谷雨回家拿果脯。过年时她从如意楼定了好些果脯,来客并没吃多少,反倒便宜了丁有德。全家这么多人就他一个爱吃甜,虽然过完年他就滚去了幽州,但每次来信必然要可怜巴巴地求果脯。
对此卫嫤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把信转交给了阿罗。一开始阿罗嘲笑丁有德那么个大男人爱吃甜,涉及最爱吃的甜食,即便一心想追阿罗的丁有德也忍不住跳出来为甜食辩白。就这么吵吵嚷嚷,一来二去两人闹得不亦乐乎,感情也是越来越亲近。
这会他们俩还在闹着,不过卫嫤的果脯却保留下来。
钱夫人订的果脯皆是上等货,精挑细选上好水果,经过秘制工艺制作而成。味道好不说,放时间久了糖分浸到水果里去,在凉州冰冷的天气里咬一口,沁凉的滋味裹夹着蜜糖一直要甜到人心底。
乌日娜带来的蒙古孩子几时吃过滋味这般好的零嘴?孩子们很直接,有好吃的就会很满足,这会一张张纯真的小脸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他们开心了,凉州这边百姓带来的孩子不干了。
每个孩子都是家里必不可少的劳动力,能让爹娘宁愿辛苦其他孩子也要供他们读书,今早但凡能被带来的孩子,无不是家里最受宠那个。往日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哪次不是先就着他们。而现在他们只能看对面那群野孩子吃,果脯他们虽然没尝过,但一看鲜艳的色彩就知道很喜欢。
“娘,我也要吃那个。”
“爹你去给我买。”
一众熊孩子粘在家长身上,拧成个麻花叫着喊着,喊得爹娘羞愧又心碎。
眼见劝不住,有人开始眼巴巴地看向谷雨。经过几个月锻炼,谷雨早已不是在京城时天真又娇气的性子。面对这帮人恳求的目光,她直接别过脸,提着一大包还没发出去的果脯原路返回。
“晏夫……”
“人”字还没说出口,在冷面的晏指挥使背后,众人看到了与他表情如出一辙的晏夫人。
见到这堆孩子表现,卫嫤丝毫不掩饰心中鄙视:“原来我好心好意办州学,要招来的就是这么一群学子,真的是好上进。”
当家长的多宠点孩子总没错,她都这么大了,不还是被卫妈妈宠着。但叫声最大的那个男孩,身量都已经打到她脖子,怎么看也将近十岁。在大越普遍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六就会成亲的年纪,十岁已经算半个大人。这年纪还看不清眉眼高低,仗着家长宠爱无法无天,这种人就算教他读书,将来也不怎么能成才。
虽然凉州官衙司库如今富得流油,但银子也不能随便往这些人身上扔。
“代指挥使方才已经说了,十日后再行招生。但现在我还得再重申一条,州学是公共场所,每个人都得注意自己言行。进学后我们会有一个月的考察期,期间调皮捣蛋或是不能适应者,都会被劝退。学籍与户籍绑定,每十年每家只有这一次机会,劝退后别人再也不能顶上来管吃管住。”
在她说话的同时,晏衡真刀实枪练就的一身杀伐之气悉数外放。虽然年轻,但单凭气势他还是震住了底下一堆平民百姓。
过了几个月好日子的百姓终于回忆起了被上任吴指挥使支配的恐惧,顺带也想起了官员与平民百姓间的云泥之别。士农工商是写进大越法典中的一句话,其中农工商三层间虽然没有本质区别,但每一位士族都是高高在上。晏指挥使再一心为民,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官的事实。
早已习惯被压迫的平民百姓,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底那股愤愤不平早已散去,面对这般官威他们开始反思。
指挥使还是那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人家办州学出发点是好的。可他们呢?一个两个给三分颜色就开始开染坊,各种提条件,差点白瞎了指挥使大人一番好意。扭过头,看到那边吃着果脯一脸乖相的蒙古族孩子,再看怀中调皮捣蛋的自家孩子,这些百姓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这事的确是咱们做得不地道。”
人群中不知有谁感慨一声,迎来一大片符合声。西北爷们是爱面子,但如今这么多人一块丢脸,他们也有勇气承认自己错误。
“的确是咱们不对,就听晏夫人的。”
“对,听指挥使夫人的。下次州学再招生,谁要敢再这样应付事,我那把杀猪刀第一个伺候他。”
手握杀猪刀的屠户嚷嚷着,剽悍的话语缓和了现场紧张气氛。
卫嫤脸色同样缓和下来:“那就拜托屠户兄弟。”
屠户受宠若惊,然后拍着胸脯保证他说到做到。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趁着天暖和,大家赶紧回去吧。十天之后,还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