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嫤本来也不想贸然开口,卫妈妈嘱咐过她,不管自家有多满意,亲事上女方太过主动不好。女儿家要矜持、要尊贵,由男方求了去才不算掉价,日后也少吃些亏。
可她终究还是没忍住。
放下犀角梳,不再跟两辈子怎么也梳不好的发髻作对。拿根绸带简单绑一下,卫嫤走到晏衡对面。
“或是阿衡介意我曾为世子通房?”
“哥哥肯定不会这么想,他昨晚睡着了还在念阿嫤姐姐名字。”
略带睡意的童声传来,阿昀揉揉眼,满脸不赞同地看向院中几人。当他看清自家兄长黑脸时,忙用两只小手捂住脸,小屁股一摇消失在门后。
稍显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卫嫤扬起唇角:“阿衡若是不愿,我们也不能勉强。卫家向来好客,你且放心,只要你在京中一日,我们定会好生招待一日。就算再不济,我还算阿昀半个先生,”
“我愿意。”
“还要教他识字……你说什么?”
晨曦中,晏衡一直古井无波的脸,此刻却是露出一个无比舒心的笑容。
“求娶阿嫤,固衡所愿。”
卫嫤脑子里还闪着一开始三个字,好像反了,我愿意难道不该由她来说?无语望天,果然最终她还是暴露了剽悍本质么?
偷偷睨一眼晏衡,他的笑容是从未见过的灿烂,渲染得满院子都喜悦起来。似乎他并不介意她剽悍点?那日后她是不是可以释放前世天性?
设想着如何润物细无声,一点点让他适应她处事方式。等卫嫤理好头绪,旁边卫妈妈已经趁热打铁,得知晏衡婚事可以自主后,说到了过六礼。
卫嫤低头,这会好像她应该羞涩,可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装!
晏衡余光一直注意着阿嫤,看她头发随意竖起,整个人站在那,如古画中走出来的汉宫侍女,举手投足间让人不禁心生好感。小狐狸偷腥般的娇笑挂在她脸上,更显她古灵精怪,看得他本来已经很好的心情又好上三分。
估摸着自己家底,他决定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阿嫤一个体面的婚礼。他官职低微比不得世子,但酒席排场一定要尽可能好。
这样想着,用过早膳后,将阿昀托付给阿嫤,嘱咐他好生呆在卫家识字,他提着食盒来到广源楼。
陈伯安迎出来,满面红光请他入后院坐下。凉亭石桌上摆一副象棋,布衣胖子红光满面,放卒子过河。
“我这手艺比起一年前可有精进?”
晏衡移炮:“恩,阿嫤很喜欢。”
“果然是为她要的。在凉州时,军中袍泽起哄你与豆腐西施两句,你便冷下脸。昨日喊那么多声弟妹没见你开口解释,我就知道你心思。男子汉大丈夫,既然那么喜欢人家姑娘,何不直接开口求娶?”
陈伯安拧眉连连摇头,平日弥勒佛般的脸上,如今多了丝文士味道。
“我已与阿嫤长辈说好。”
咔嗒一声,象棋在石桌上滚两圈,最终落到草丛中。不过如今两人谁都无心下棋,喝口茶压压惊,陈伯安问道:
“你自己直接开口提亲?姑娘家那边长辈还答应了?”
晏衡点头:“是卫妈妈先开的口,不过她是看在我帮过阿嫤的份上。我本心悦阿嫤,且以卫家门第,她嫁一军户本就有些委屈,所以一应事务更该郑重些。”
说到这晏衡站起来,对着陈伯安拱手长揖:“今日前来,是想烦劳伯安兄,为我寻一可靠媒人。还有彩礼,我手中能拿出手的只有皮子珠宝,其余物件还是京中造的精致。只是对于京城,我多有不熟之处,还请伯安兄派一人……”
刚说一小半,陈伯安便将他扶起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些都是小事。不说你救过我一名,单每季你运来那些香料,也足够我来张罗聘礼。如今只一件事棘手,晏家那里你可有成算。他们会不会答应?如何赴京?赴京后会不会发难?”
晏衡松一口气,伯安兄肯答应,他便放下大半的心。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面色古怪起来。
见此陈伯安心一凉:“我说晏老弟,你不会一高兴把这事给忘了吧?向来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媒人,在你爹娘跟前就是这个。”
晏衡拨回陈伯安在他面前晃动的小指:“当年我爹硬要扶正周氏,给出的条件便是日后周氏与他不得干涉我与阿昀亲事。最重要的是,他们压根不能赴京。”
顿了顿,在陈伯安疑惑的目光中,晏衡轻蔑道:“晏家是军户,世代屯边,非有王命,不得擅离原籍。”
陈伯安一拍手:“我倒把这事给忘了,没他们在就好。你放心,剩下的事包我身上,保管给你办妥贴。就算卫家姑娘见惯了侯府气派,也挑不出一丝不满意。”
晏衡规规矩矩地拱手致谢,站直后反驳道:“阿嫤通情达理,不会故意挑理。”
陈伯安咂咂嘴:“这还没成亲,就已经护起媳妇来了,日后你还不被卫家姑娘管死。看你那傻样,赶紧走,别吓着店里小二。被你扔这么多事,我得有阵子没法钻研新菜谱。”
被赶出广源楼,晏衡摸摸下巴。被阿嫤管,被阿嫤一手安排衣食住行,月俸被阿嫤拿去买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朝他嫣然一笑,单想想他就觉得心里亮堂。
傻笑两声,他定定心神,强扭过脚向钱庄商行密布的另一条街走去。
相反方向的卫家四合院中,一整个白天,卫嫤都在教阿昀读书。说是读书,可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