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异样的沉寂。
董家弈整个人虚脱下来。
“……她亲口告诉我,这储运之法是她第一次用,风险很大,坚持让我回来跟您商量了再定。”他声音软下来,缓缓地解释道,“是我自己认定这买卖会赚钱,想在父亲和大哥面前表现一次……才利用董家在佳宁县的影响力,趁他们被众果农猜忌资金出现危机之际,硬要入股的……”
“你还替她狡辩!”董老爷额头的青筋瞬间蹦起来。
“我对天发誓,这是真的!”他看着董老爷,“我原本要入三十股的,她最多只给我十股,是我般出董家在佳宁县的威望,威胁说只凭这威武就值十股,她才勉强答应给我二十股!”
这是事实。
那天,他能真真切切地感觉道,她,并不想让他参合进去。
因为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赚钱。
门外,正趴门缝偷听的大奶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她身子软软地倚在墙上。
都发誓了,他的话绝不会是假的。
就说她绝不会像公公说的那样,做出这种事情!
屋里,董老爷脸色也惊怒不已。
他看着董家弈,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既然人家已经说的清清楚楚,这件事情根本怨不得沈三奶奶。”一直没说话的董大爷劝道,“虽然是个女流,但这沈三奶奶处事泼辣果断,眼光独到,来佳宁县四年,从来没做工亏本生意……也许,这买卖……真能赚钱……”想起什么,他忽然转过头,“不是答应二十股吗?这么又变成十五股?”
“我调不动那么多现银……”董家弈声音里有丝惭愧。
他是真心地想替她大分担更多风险的,只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那个力量!
眼前闪过那如花的容颜。董家弈心中有股深深的无力。
“亏你调动不了,否则这个家早晚得被你败光!”董老爷怒道,他回头吩咐董大爷,“告诉账房。以后四爷支银子,必须要有我的对牌!”一句话把董家弈的财权全部收了回来。
“父亲!”董家弈脸色涨红。
“家弈这次是鲁莽了些,可这生意也未必就不能赚钱……”董老太太终于开口,“九万两也不多,就当给他练手了。”做生意都有风险。谁也不能次次都赚。
练手?
董老爷抬起头,“他这是糊涂!”
说着,他转身从案上拿起一封信递给老太太,“若是之前没人提醒他也就罢了,这九万两银子,就是白白地打了水漂。”
接过信,老太太看了董老爷一眼,狐疑不定地展开。
只扫了一眼,老太太蓦然坐直身子。
“……沈家卖生桃子的事情已经被石州闵家知道了!”拿信的手微微发颤,“闵二爷勃然大怒。已决定解除和沈家的契约,另和南洲孙家增签了二万吨?”
她瞪眼看着董老爷,“这是说,这是说……”
“这就是说她的桃子会烂在石州府!”董老爷愤然道,“卖生桃子,她想做一锤子买卖,也得闵家甘愿上当受骗!”转头瞪着董家弈,“曹家人没提醒过你吗,沈家卖的是生桃子,那冷冻之法也根本不管用。肯定会血本无归!”
这意思是,他们的桃子就算运过去,也没人要了?
董家弈脑袋嗡嗡直响。
他上前一把抓过老太太手里的信件。
“怎么会,沈三奶奶说她有催熟之法的!”他瞪眼看着闵家和孙家就沈家的两万吨桃子增签的契约拓印件。义愤填膺,“闵家,怎么竟然不和沈家印证,真正验了货物看看真假……就单方面毁了约?”
“印证,印证?”
“佳宁县千百双眼睛看着她装生桃子,随便一打听。哪个不知?还需要怎么印证?”
董老爷怒吼道。
“……等验了货发现上当,闵家再重新找货源,桃子早烂了!”那么大的需求量,是一定要提前筹划的,“也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上当受骗。”
董家弈脸色煞白,手里的信掉到地上。
董大爷弯腰捡起来。
“这……这怎么办?”他瞪眼看着闵孙两家的契约,双方的签字盖章真真切切,绝不会有假,“要不要我去找驰风,把股撤出来?”
既然知道了铁定赔钱,再不撤股就是傻瓜。
九万两啊,那可不是小数目。
“不行!”
董家弈嗷地一声跳起来。
“父亲也常说人无信不立,既然签了契约,我们就要讲信用,怎么能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透出一口气,“赔多少银子,我全担着!”
董大爷眼睛一立,“你拿什么担!”
“我会把我名下的庄子都卖了!”董家弈眼睛布满红丝,“如果还不够,我会老老实实跟着父亲和大哥学做生意,今后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做牛做马也会还清这笔债!”
董老爷额头的青筋蹦起一寸高。
“……把他拉下去!”他吩咐道,“没我吩咐,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立即拥上来四五个小厮。
“父亲,父亲!”
“若您撤了契约,我会恨你一辈子!”
“……”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脸色青黑的董老爷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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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整整十二天,好歹将收购的桃子发了出去。
足足一万五千二百吨。
分八批启运,每批相隔了一天左右,都有赵青从第一批运输中培训后快马加鞭遣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