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巳时,雨后初晴,碧空瓦蓝。
万道华光透过稀疏的绿荫,在听风阁的大院中,洒下一片斑驳的光点。空气被大雨洗刷的格外清爽,一条羊肠石径迤逦院前,碎石铺就的路面尚有积水,几股细流曲折流淌,被清光一照,显得格外耀眼。反是那羽叶莺萝,偶得露水点缀,竟娇媚旑旎,醉人心旌。
高芹刚刚起身,让丫环帮着一番洗漱打扮后,正坐在院前藤椅上,观赏着初晨的美景,颇有赏心悦目之态。提起小碗,啜上一口厨房送来桂花莲子汤,忽见钱青山领着满头大汗的杨韵走了进来。一股浓郁的汗臭味,自杨韵身上扑面而来,瞬间扫了观景的雅兴。
钱青山见高芹脸色有变,连道:“夫人,杨总兵有要事,小的就让他进来了。”
杨韵虽认得几个字,实则是个粗人,刚被云鸿一通魔鬼训练,衣服从头到脚,没有一块是干的,再加上他几日不洗澡,身上难免发臭,熏得高芹直皱眉头。杨韵也有些尴尬,今天是来求夫人办事的,在老远就停了下来,稽首拜道:“夫人,属下有事要报。”
高芹伸手掩住口鼻,对钱青山和身旁的丫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待几人都走后,才起身道:“杨总兵,这一大早的,你难不成是掉河里去了?”
杨韵脸一红,长嘘一口,叹道:“哎……夫人,此事别提了,都是鸿公子害的,他一大早,就把我府一百三十名亲兵聚集到校场上,展开各种虐待式训练,不是赤/裸打坐,就是限时练习,手下兄弟们各个都抱怨着,我也是被逼无奈,但当着公子的面,又不好说。”
高芹轻轻一拂袖,又坐了下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过几天就平息了。”
受了墨上遥妖人一事的打击后,这几天,高芹整日窝在听风阁,连消息都不派遣人去打听。如今云鸿势大,不好得罪,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有先养精蓄锐,静观其变,才好找机会下手。就杨韵上报的这点小事,作为侯府管事人,这是应有的举措,实在不足为奇。
“夫人,你不知道,云鸿今日的训练,训的不仅是我们这些兵,就连他自己,还有您那个丫鬟,叫静萱的,也跟着一起训练了。这种强度的训练,就连我手下的那些武者,再加上属下,堂堂一个武师,都感觉吃力,鸿公子一个书生,竟然跟着训完了,还一丝不苟,没有半点马虎,夫人难道不觉得奇怪?”杨韵将早晨,云鸿训练亲兵的事,细细道来。
高芹一听,眼睛里泛出一道幽光,这云鸿到底是怎么了?
“依你看,云鸿组织训练亲兵,自己又要参加训练,这是何意?”高芹反问杨韵。
杨韵嘿嘿一笑,凑上前去,他知道夫人会问他,心里早打好了算盘:“听闻鸿公子,天生体弱,侯爷因为这点,一直不让他修习我府的《卷云录》,这《卷云录》在我府传承千年,一定意义上,代表了我府名誉,若日后,鸿公子接任家主,却不会这门功法,这不是断了我侯府的根基,还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那天大典之后,侯爷定是跟鸿公子说了什么!”
高芹听杨韵这话,说的在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云鸿的努力,因为侯爷?”
杨韵咧开嘴,谄媚一笑,道:“夫人说的不错,鸿公子习不成《卷云录》,如何继承家主?如今,鸿公子下定决心,吃平常人吃不得的苦,天生的体弱,才会被后天的汗水弥补。鸿公子已经重获名分,要是武道上,再有所起色,恐怕会威胁到夫人您的地位……”
高芹听了这话,一股担忧涌上心头:她本想利用和秦王府的这次交易,一举瓦解侯府,但在这节骨眼上,若被云鸿重振了侯府士气,秦王府想对付云府,那就难了。毕竟这一百多名亲兵,各个都是武者,京城之内,天子脚下,想要铲除某府,挺多就是暗杀,若是动静太大,容易惊动兵部,秦王是个明智的人,他不会为了与自己合作,跟朝廷对着干。
杨韵将高芹的担忧尽收眼底,奸笑道:“夫人莫慌,属下有一计!”
“你说!”高芹回过神来望着他,目光之中,隐含一种病急乱投医的焦虑。
“曾经,鸿公子因王氏被削诰命头衔,郁郁寡欢,沦落纨绔之流。如今,属下听说王氏在长安街,开了一家字画店,经营的还不错,而鸿公子如今的钱财,全出于此处。王氏,一直是鸿公子的软肋。倘若王氏出了意外,云鸿必将遭受巨大的打击!再过几天,逢十月初一,是寒衣节。王氏之父,因生前是乱党,只许葬在城郊西山的乱葬岗里,那天,王氏和鸿公子,定会前去西山祭拜!西山偏僻,常人很少到达那里,到时候,夫人只需……”
杨韵眼中泛出一丝杀意,同时声音压得越来越低,到最后,就仿佛是在高芹耳中窃窃私语一般,而眸中的杀气,也是越来越重。听得高芹都忍不住打了个啰嗦。
“虽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但如果败露,后果你想过吗?”高芹冷道。
杨韵冷笑一声,道:“夫人放心,如今朝野上下,各地都在传闻,这城郊的西山闹狐妖。寒衣节本就是鬼节,那日阴气充沛,狐妖出没,杀人挖心,实在是在合理不过了。况且,此事由我出面,就算败露,也跟夫人无关,难道夫人还不相信属下,堂堂一个武师?”
高芹听他这么一说,在心底权衡半刻,觉得此事可行。
“如此,这事就交给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