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因为要去买萝卜,季宣怀肯定会回来的晚一些,却没想到,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他便提前背着半袋子萝卜回来了。
“今天酒楼生意不好了,怎么反倒回来早了。”等季宣怀将萝卜放好后,沈少卿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满怀好奇地问道。
“以前是留在那里练刀功,现在用不着了,自然回来的就早些了。”季宣怀顺手接过茶,一仰脖便都喝了下去,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见先生还在里屋看书,也没上前打扰,便拿过一个木盆来,从袋子里捡了十来个萝卜,端到院子里洗了起来。
洗完之后,又顺手做好了晚饭,等吃过饭,并将碗筷洗刷干净之后,季宣怀这才得着空闲,满怀期待地在另外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咳咳,厨屋太黑,我也不指望你真动刀去切了,便在这里听我说说吧。”说完了学业上的事之后,先生终于看了季宣怀一眼,既没有搭理他,也没有让他出去,便直接和沈少卿说道。
“俗话说‘无刀不成菜’、‘三分炉台,七分刀工’,从如何拿刀,到切什么菜,用什么刀法,都是有着极为精细的讲究的。”
“先说如何拿刀,其要领是,拿刀要稳,用力要刚柔相济,快切时,手腕处用力,用刀的前面,剁肉时,则用刀的后部,练习时不要一心求快,而是要求稳,这样持之以恒,才能下刀如飞,粗细匀称。”
“再说用刀,刀法大致分为切、片、剁、劈、拍、剞六种,而每一种又可细分出不同的小类,如切法有直切、推切、拉切、锯切、铡切、滚切,其中直切,就是刀垂向下,既不向外推,也不向里拉,一刀一刀笔直地切下去,一般用于切干脆性食材,如青笋、鲜藕、萝卜、黄瓜……”
“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么?”滔滔不绝地将刀法说了个详细,尽兴之后,看着正掰着指头发呆的季宣怀,以及迷迷瞪瞪的沈少卿,他既有些得意,又有些担忧地问道。
因为事先说好了,他只教沈少卿,所以季宣怀也不好答话,见身旁的沈少卿半低着头,像是快要睡着了一般,季宣怀只好上前推了推他。
“嗯,嗯?”果然,抬起头来的沈少卿,看了看两人,不明所以地支吾道。
“我刚才讲了一遍刀法,你都听明白了么?”经过前一天的折腾,先生的脾气已经被他们两人磨的差不多了,此时也不动气,而是早有所料一般,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每张上面都用蝇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的,他边示意沈少卿过去拿,边说道:“早知道你听不懂,拿去吧,以后好好领悟。”
“唔,那萝卜……”往日里看书看得再晚,也没像这般打过瞌睡,沈少卿有些赧颜地接过纸,也不细看,便收了起来,回头看见屋檐下装萝卜的袋子,又回头问了一句,希望先生能趁着季宣怀也在,交代给清楚,不然要他日后去和季宣怀说,那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了。
“照着纸上说的,先把几种切法给练好了,其中难度最大的,便是切丝,要粗细匀称、细如发丝,方算合格,就这一项,至少要练上小半年了,其他的先记熟了,以后再说。”
“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要想有所成,每天至少要练上一个时辰,还有,炒锅买回来了没有?每天装上半锅沙石,颠上半个时辰,既能增加臂力,又能为颠勺打下基础,也不可荒废了。”
“这……每天的事情这么多,哪里顾得过来?”沈少卿没想到说了这么半天,原本以为就要结束了,却凭空又冒出一个颠沙锅来,这不是要把季宣怀生生给累趴下么?
“反正我只是说与你知道,要不要练都由你,只要你把书读好了,其他的我也不会强求。”见沈少卿比季宣怀还紧张,先生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有什么是容易得呢?”
说完之后,他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嘀嘀咕咕地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昨天好像忘了说炒锅的事了,这个怪老夫,人以上了年纪,就记不住事了,还是年轻好啊……”
“你困不困?”送走先生,关好大门之后,季宣怀搓了搓脸,振作了一番精神,这才问沈少卿道。
“没想到切个菜也有这么多的讲究,真的快把我听睡着了。”沈少卿摇了摇头,感叹道,随后从怀里掏出那几张纸来,和季宣怀挨着坐了,对他说道:“正好,我还琢磨着如何教你认字了,以后便从这些开始吧,看你是先学会这些字,还是先把这上面所列的刀法学好。”
“估计还是刀法容易些吧,这些字七拐八折的,又写得这样小,看着就头晕。”盯着沈少卿手上的纸看了一会,季宣怀只觉得头皮发麻。
“看来还真是隔行如隔山了。”见他反倒更怕认字,沈少卿忍不住笑了起来,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担心地问道:“每天既要抽出半个时辰来练习什么颠锅,又要保证有一个时辰练习刀法,还要去酒楼做菜、早晚还要做饭,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先生说的也有道理,以前没有师父教,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自然要好好的学。咱们现在的日子虽然过得不错,可等你以后考进了学,去了外面,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现在辛苦一些,总好过以后发愁吧?”季宣怀却浑然不在意地安慰起他来,好像要吃苦的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