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楼动工的那天起,他们便注定了要和天外天较劲到底。
既体现着他们的野心,也不能排除一些私人恩怨。比如通过跑堂小哥赵安,他们着实狠狠地挖了一下天外天的墙角,拉过来一个厨子,三个后厨打杂的熟手,三个跑堂的,虽然并不至于让它伤筋动骨,但这种挖墙脚的行为本身,便已经严重侵犯了它作为府城第一楼的地位和威严。
天外天的大当家赵衡倒是个和气的,毕竟双方都是自愿的,而且这些人之所以寒心离去,也是自家酒楼里出了问题。可他那强势无比的夫人,却完全是另一种做派。
仗着有知府撑腰,时不时地搞些小动作。比如酒楼还未开业,掌管税收的人便不时登门讨要商税;已经培训好的伙计,突然被人威胁着离开;有传言说酒楼的风水不好,将来去吃饭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酒楼之所以准备了半年时间,这些烦不胜烦的干扰也是原因之一。
好在有宋学政替他们撑腰,不然酒楼能不能开的起来,恐怕都是个问题。等到开业这天,宋学政更是成了镇店之宝。
按照奸商打击新同行们的手段,开门那天,新店门口,定然会出现一群无赖混混,商家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开门便有纠纷也不吉利,所以要么选择忍气吞声,要么花些银钱,请几个捕快、府吏前来坐镇,求个破财消灾。
可到了留仙居,即便他们肯花钱,又有哪个没眼力见的衙差敢接?
所幸有宋学政的鼎力支持,当日带着不少学院的同僚,这些先生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名头丢出去,而且有这么多位,镇住一群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邀得诸位文士助阵,菜品上,留仙居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再加上一句极为贴切的诗词,如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即使凉拌菠菜,绿叶红根,随意摆放,也能显出一份诗意来。
其余还有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用胡萝卜雕刻出蝴蝶形状,在碟子边缘围上一圈,中间堆放的是拔丝山药,全在最妙的是一个“啼”字,唯有在夹起一块山药,扯出一根细细的糖丝时,才能体会出其中的乐趣。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用缠枝百花碟盛装的青菜香菇,香菇切成马蹄形,在青菜间若隐若现。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肥而不腻的八宝酱肉,盘底铺着一层由浅到深的生菜叶。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由色泽红润、味道醇厚的烤鸭,配上掺了菠菜汁做出来的荷叶饼。
……
就如同季宣怀在安乐镇时,第一次去财主家给县学里的先生做菜那般,这种新奇的菜名,令留仙居迅速得到了府城所有文人的青睐,短时间内,便与经营数十年的天外天不分上下。
如果说天外天的宫廷菜,吃的是一种贵气,那么留仙居便成了文雅的代表。
虽然不时遭人找茬,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每一次度过一劫,留仙居便站得更牢一些。
终于,三个月之后,范衙内带着一群狐朋狗友,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能得范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令鄙店蓬荜生辉,诸位楼上请!”
一见他们进门,在柜台管账的赵王孙便打起十二分精神,笑脸迎了上去,热情招呼道,“小二,挑一间最好的雅间,请范公子入座。”
“不必了,我们随意就好。”
果然是来着不善,面对赵王孙的殷勤,范衙内连眼皮头没抬一下,一群人顺着他的话,当真在大堂里,挑了一处空位坐下。
一下来了这么多纨绔,而且明显不怎么买酒楼掌柜的账,立即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
“那就只好委屈公子了。不知诸位想吃些什么?”
往四周看了看,在背地里咬了咬牙,转过头来时,赵王孙依然是面带春风地说道,但心里却在盘算着,你今天要是非让我下不来台,以后小心出门挨闷棍!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挑好的上。不过我们丑化可说在前面,我们可是慕名而来,都说留仙居的饭菜如何如何,若是名不副实,我们可是不付钱的!”
说话的是一个大户家的儿子,这次范衙内居然没有带下人,难道真是被沈少卿上次给吓住了?
“这话说的,不是故意与我们为难么。要不是诸位都是有身份的人,我还以为是一群无赖想吃白食呢,你们不知道,市井无赖们惯会用这招,先是豪气地点一桌子菜,吃完之后便说店家黑心,如何难以下咽,诸位可不能学他们,让小店为难呀!”
赵王孙为难的搓了搓手,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好你个赵王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敢跟我们抖起来了。还不赶紧去传菜,敢故意怠慢我们,信不信连你的招牌都给你砸了!”
见一群草包都被赵王孙几句话给逼住了,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宏终于开口道。
“哟,赵二公子,恕在下眼拙,刚才竟然没有认出你来。令兄最近如何?明明说好我们开业时过来捧场的,结果我们望眼欲穿,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知是生意太好,无暇抽身,还是贵体有恙?”
就知道是你撺掇来的!赵王孙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仍然故作亲热地问道。
“哼,我大哥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来你这种地方,往自家脸上贴金也要有个限度,不然吹破了牛皮,可就不好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