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女子也不是傻子,有远见的女子都知道维护这道律法——有这么优厚的待遇不去维护,偏要去自轻自贱被男子压迫,做男人的附庸,又不是脑子有病。
大秦倒是有那么几名酸儒支持邻国大周出的一本劝诫束缚女子的《女戒》,可惜连自家老娘老婆那关都过不了,挨了几顿堂训,跪了几日搓衣板,就萎头搭脑败下阵来——也不过在大海里落了几滴水花,什么都没溅起来。
而更多的大秦男子,出于对那条“嫡子女享有同等继承权”的重视,也都默认了大秦女子对那分明偏向男人的《女戒》的抵制——大秦民风既开放又严谨,不像大周那边是三妻四妾制度,这边遵循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妾生子没有继承权,因此很多男子没有嫡子,又不甘心家业旁落,倒是将嫡女当作了顶门户的后辈培养,如今都花费了半生心血,即将收获,谁甘心付诸流水啊?
清安听说这本《女戒》,还是从太后的口中得知,太后以不赞同的口吻驳斥了此书,并且反复告诫她不可被歪门邪道左了性情和尊严——她只觉得荒谬绝伦,自轻自贱至此,又有哪个还愿意尊重你?但这种念头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大周女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总归与她无关,何必多费那份心神。
正是因为大秦这种对女子大大有利的环境,景帝当年才决心让清安坐产招夫,传古家香火,而世人最多感到可惜,却不会觉得离经叛道——这种事儿,在民间十分普遍,也就是清安身份高些,众人对她将来的夫君既羡慕又同情,但总归也是羡慕占上风。
古战外室子一事顺顺利利地了结,古战的名声丝毫未受损,但古家人还是担心夜长梦多,等不及清安长大成亲,便直接将她的名字写入了古家的祠堂,作为“代”家主,掌管古家内外。
而这两年,清安也以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古家上下的爱戴,只等她及笄,便正式继承家主兼族长位!
“都进来伺候吧!”白嬷嬷掀开了内室飘逸隔光的帷幔,扬声道。
霁月晴空流云飞雪四大丫鬟面带笑容,领着小丫鬟,手中捧得满满地进来了,一时间,花红柳绿,香气袭人,妙龄的丫鬟们穿梭不停,端水的,托巾帕的,托洗漱用具的,拿首饰匣的,拿衣服的,虽然人来人往,却也井然有序,丝毫不显忙乱,更不闻半丝声响。
清安在众人的服侍下漱了口,净了面,轻轻推了一层乳白的凝膏,滋润了一下肌肤,并未上粉和胭脂,磨得光亮的铜镜里,便显露出一张冰雪化成的天然秀美面庞,长眉入鬓,眸如点漆,气质亦如冰雪般凛然不可侵犯——有一种美,尊贵得令人不敢亵渎。
清安的头发向来浓密顺美,适合各种发髻,沈嬷嬷巧手梳了个望仙髻,与清安周身清冷如仙的气质十分贴合,又换上了一套极飘逸的淡绿束腰宽袖长衣,插了一对赤金点翠簪,手腕上戴了一对绿汪汪的镯子,也免得周身太过素净。
“咦,郡主,您肩上怎么红了一块?”
晴空给清安套上中衣时,忽然发现郡主腻滑的左肩向后一寸处,有指甲盖大的一小片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尤其显眼,不由得出声道。
清安动了动肩膀,倒没什么疼痛感觉,便也不以为意。
白嬷嬷也凑了上来,仔细看了看,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地道,“莫不是什么小虫夹的?霁月拿碧玉膏来,紫晨园里花草多,这些小虫也难杜绝,今儿再让人熏一熏,到底是她们昨儿打扫得不仔细,这些个懒丫头,看我怎么罚她们。”
清安摆了摆手,“罢了,嬷嬷也说虫子多,她们便是长八只手,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回头让她们在窗边放几盆薄荷,再烧几把艾草熏一熏吧。”
白嬷嬷忙道,“郡主放心,老奴省得。”
几人不再说话,大约一个时辰功夫,清安终于穿戴整齐,最后把一对翠玉梅花珍珠长耳坠戴上,方离开了寝室。
到了外间,白嬷嬷已经摆上了一小桌的早膳,一碗胭脂米稠粥,一碟奶香小馒头,一碟酸笋条,一碟咸蛋黄,一碟咸香鸡丁,一碟炒小白菜,并不奢靡,清安喝了一小杯温温的蜂蜜水胃口大开,慢悠悠将桌上的早膳用了大半,她用得香甜,白嬷嬷等人心中欢喜,脸上俱带上了笑意。
用完膳,到了平常清安处理事物的时间,今儿却早早就递了牌子进宫,时辰半点不得迟。
“可给宫里递了消息?”清安拨着盖碗,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眸问道。
出了宫后,许嬷嬷和白嬷嬷的职责就更加分明了,白嬷嬷负责清安的生活起居,许嬷嬷便帮助清安处理外事,古家原本的古嬷嬷沈嬷嬷一如从前,倒也处得和谐。
许嬷嬷心道郡主年纪渐长,人也越发威严尊贵,如今她不但看不透主子心事,更不敢随意揣测,当下小心翼翼地道,“回郡主,昨儿奴婢便使人往里送了消息,想必太后娘娘已经在宫里盼着主子了。”
清安蹙了蹙眉,旋即又舒展开,道,“我一个晚辈,不好让皇祖母劳神!”
见识过自由的滋味后,她越发不喜皇宫,但世事哪能两全?她最挂心的两个亲人就住在她最不喜的地方,好长时间未见,也会想念他们。
“将我给太后和皇上的礼物装了么?”
那边晴空垂首道,“都准备好了,郡主。”
“那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