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和董延光一起,被王忠嗣押回了节度使衙。
毫无疑问,董延光企图以大欺小,甚至要行凶杀人,这肯定不对。
但另一方面,李昂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居功自傲,藐视上官,就连王忠嗣这个节度大使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如果按军律,口出怨言,藐视上司,足够拖出去斩首了。
王忠嗣坐在帅案之后,看着下面的董延光和李昂。董延光脸上还糊着浓痰,目光喷火地瞪着李昂,那样子恨不得剥了李昂的皮,吃了他的肉。
李昂则是一副坦然的模样,对董延光的怒火视若无睹,不等王忠嗣开口,李昂便先说道:“王大使,只因下官不愿把自己的坐骑送给董副使,董副使便一再要置下官于死地,这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
没错,他官职比我大,但因此就能巧取豪夺吗?我知道,王大使觉得我对上司不敬,态度傲慢。我还就不敬了,就傲慢了!人家都派人来杀我了,我还敬着他,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还有,要想得到别人尊敬,自己为人处事就应该先公平正直。我李昂自打来到陇右,没有主动得罪过谁,为了大唐,几度出生入死,如今手上还带着箭伤,却处处遭到不公平的对待,几次三番差点死于别人的暗算之下。王大使身为节度,可曾为我主持过一次公道?
如今董延光已经毫无顾忌,亲自带人破门而入要杀我,王大使还要我伸出脖子让他砍吗?对不起,下官办不到!”
董延光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这么窝囊过,脑子狂乱成一团的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带着人要去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事。结果人没杀成,反而蒙受了更大的侮辱,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董延光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甚至身体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勒着,处处受掣于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己堂堂的陇右节度副使兼关西兵马使,在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面前,却处处吃瘪。一再受辱,如今更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在这丢人现眼。
极度的愤怒过后,董延光反而冷静了一些,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处处受挫的原因,分明是掉进了李昂的圈套,因此处处被李昂牵着鼻子走。
另外,他感觉王忠嗣分明是在和李昂演双簧,借机打击自己在陇右军中的威信。他堂堂一个副节度大使,被王忠嗣这样绑到堂上。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哈哈哈……..”
董延光突然仰天大笑,声震梁宇,久久不绝。大家一齐望着他,就连李昂都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怒火烧坏了脑子,疯了。
呯!
王忠嗣突然一拍帅几,喝道:“董延光!你身为节度副使,光天化日之下,竟带人破门行凶,真是岂有此理!”
董延光的大笑声戛然而止,他冷哼一声说道:“王大使。下官不过是吓吓李昂这厮而已,他在城外对我冷嘲热讽,甚至连你这个节度大使都没放在眼里,下官吓唬吓唬他。好让他今后收敛一些,王大使你还当真了?
李昂一个无知小辈,值得下官赔了自己的前程去杀他吗?笑话!本官还没傻到那种地步!王大使,现在该把下官放开了吧,你如此对待下官,让将士们如何看待我这个副使?”
董延光的话。充满了戏剧性的变化,让王忠嗣也为之惊愕,他紧紧了盯着董延光看了好一会儿,才对下面的亲兵示意,两个亲兵连忙上前,帮董延光解开绳子。
李昂暗暗有些失望,他冷冷地笑道:“真没想到,世间还有人能无耻到这等地步,李某算是见识了!本来,还道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却原来只是个缩头缩尾的鼠辈。”
董延光一听这话,火又不打一处来,他紧紧捏着拳头,关节嗒嗒直响,那铜铃般的双眼瞪着李昂,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李昂,你也太放肆了!”王忠嗣大声斥喝,指着李昂说道,“别以为你立了点战功,本使便不敢办你!”
李昂拱拱手,正色地说道:“王大使,董延光在带人冲入下官住处时,曾亲口承认,是他派合川守捉的队正陆敬荣伏击下官的,下官虽然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四位随从却死于非命。就算王大使不追究董延光今日企图杀害在下之事,但拔延山四条人命总不能白白死了吧?”
“李昂!你休要再逞口舌之利!什么陆敬荣,董某根本不认识,更没有派人伏击你!”董延光逼上两步,指着李昂大喝。
李昂冷哼一声说道:“董延光,你若是个男人,就如实回答我。你带人闯入我住处时,可曾说过今日不杀你,我董延光尚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董延光咬牙切齿地答道:“说过又怎么样?你藐视上司,董某吓一吓你又如何?!”
“我问你有没有胆承认自己派陆敬荣于拔延山伏击时,你是不是回答:承认又怎么样,反正今日你必须一死!”
董延光半边脸直抽抽,神色如猪肝,大声怒吼道:“董某当时只想教训你这厮,根本没去听你说什么……..”
李昂打断他道:“堂堂的节度副使,说话岂能像放屁一样?”猛喷了董延光一口后,李昂转向王忠嗣说道,“王大使,事关四条人命,董延光曾亲口承认是自己干的,当时住下官对门的柳兵曹,以及来给下官换药的大夫,都曾听得一清二楚,事到如今,岂容董延光否认?”
董延光当时气炸了,连人都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