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月踏出沙窑,回头望着堆积的尸骨,那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他们曾经生活在一片天地间,却逃不过命运的残酷,她又回头看向男孩远去的身影,嘴角带着难得的浅笑,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活着,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坚守着心中的信念,即便各不相同,却一样坚韧。
她不能让现实的残酷吞没她残碎的信仰,天上还有她前世的亲人,今生她还有恩情未报,她要在黑暗的泥沼中,坚守心中的最后光芒,她坚信有一天一定会找到一片净土。
六年后。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又一年寒冬而至,傲雪凌霜,这一年的冬季来的格外早,整个蜀国连续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雪,雪灾引起的饥荒已经从上庸直遥而上至邺安城;事发永业十四年,于《流书纪年》载:“冬,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
这一年也是集中营最为寒冷的一年,六年的残酷集训,当年的两百人已经所剩无几,暗杀、对搏,剩下的只有三十人,他们已经从最初的彷徨到如今的嗜血,被魄杀队磨砺成了一把把雪亮的刀子。
“又躲在这里。”声音浑厚,男子身形磊落,一身清洗褪色的棉袍,仍旧挡不住他卓尔不凡的身姿,正是经六年打磨后的仇晟。
一道白光突然击射而来,快如雷电,仇晟敏捷侧身,只听铛的一声,他回头看去,一把锋利的飞刀插进树身。
仇晟微微挑眉,也不恼,只见一个白皙少年坐在树墩上,低头若无其事的在弄些什么东西,好像刚刚突袭并非她所为。
甄月嘴角不自觉露出浅笑,抬头望向踏步而来的男子,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道:“阿仇,过来坐会吧。”
“警惕性比以前要好。”仇晟一边坐下一边道,侧头便瞧见了甄月露在风霜外的嫩白脖子,六年了,她从一个瘦弱如柴的孩子长成了俊雅少年,秀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即使身穿破旧的棉夹,依旧难掩她出尘的飒姿,很多时候,他都看不透她,从前她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这些年经历太多,更是将自己深深掩盖,也只惟独面对他时才偶尔露出调皮开朗的一面。
甄月疑惑看去,见仇晟愣愣的看着自己,皱眉道:“想些什么呢?”
仇晟顿时有些尴尬,虚咳了几声,道:“现在只是短暂的整休时间,你不要离队太久。”
甄月嗯了一声,便接着低头摆弄手上的东西,仇晟敛眉望去,见是一个圆形的木制品,边缘打磨光滑,细看顶部三个细针小孔,旁边有两个奇怪的按钮,他了然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道:“弄好了就过来。”起身离去。
甄月抬目望着那个渐渐消失在雪茫中的清俊背影,,心中莫名一丝暖流,六年的跌宕岁月,她已经忘记日日夜夜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次在崩溃时,只能咬牙坚挺,之后她拿起锋刀,一路踩着尸骨走到了今天,她倔强的没有再依靠他,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变得强大。
甄月握紧手上的木制品,弹指一按,一道细针猛地激射而出,速度惊人,这不是普通的木制品,而是一把暗器,里面装有她自制的弹簧,根据**原理,在开关挤压的那一刻,弹簧挤压空气,将细针推出管道,古代资源有限,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打磨出一个粗糙弹簧,每次也只能射出三针,重新安装后才能再使用。
前世的她,父亲是华威科技公司董事长,专门研发玩具,从小耳熟目染,也知道一些制作原理,又因为舅舅的强制性,她在军队待过几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玩具也是由真枪实弹演变而来。
这个小小的暗器,帮甄月躲过次次生死,仇晟虽见过,却从未追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从不触及,这也是他心思透亮的地方,她与他彼此画地为圈,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在这个残酷的地方,情义是最不能滋生的东西,他们深刻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从未敞开心扉,唯一的一次也是六年前那个风雨夜。
甄月将暗器扣在手腕处,再用棉衣掩盖好,向着血气笼罩的集中营场心而去,她已经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在这些嗜血的魔鬼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至今都没人发现她的女儿身,凸起的胸部都被她用层层白布挤压,与男子厚实的胸脯无异,即使在炎热的夏天,甄月都不曾脱下层层布衣,曾被那些少年狠狠嘲笑过,而凶暴的训练官,从来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他们的粗布麻衣上,他们要的是利刃。
一如既往的哨声在正午响起,却比往常提前了半个时辰,冷峭寒风撕裂着少年们的挺拔身躯,他们目似利剑的望着列首的训练官。
训练官从列首走到列尾,面色严谨,像看一柄柄出鞘利剑,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压抑,往常早就进入下一波集训,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天空不知何时盘旋着食腐的鹰鸩,发出阵阵亢奋的鸣叫,少年们都嗅到了一丝血气。
“所有的人给我听着!从今夜开始,你们都将进入雪毓林,明日破晓之时,活着走出雪毓林的人,便能进入麒麟坊,面谒尊贵的坊主,成为顶尖的杀手,只有一人,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训练官森严道:“现在就是展现你们实力的时候!集中营从来不留弱者!弱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你们想活着,锦衣玉食,就必须杀死你身边的对手!”
“明白!”洪亮的高亢之声直穿云霄,最后的决胜近在眉睫,少年们坚忍多年,终于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