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退后,难道你们真要造反吗!与这些乱臣贼子一个下场!”
赫连带着第七师挡在队前,面前是彻底傻眼的七万云川军,森冷的兵器抵着他们的胸脯,没有了主干的云川军慢慢后退,哐哐,手上的兵器陆续掉在地上,瞬间没了之前的激愤,全部死沉肃默。
甄月跪趴在地上,泪如泉涌,指骨泛白,慢慢紧握成拳,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指甲刮在积雪的地面,有鲜血汩出,全身肌肤完全被冰冻,彻骨般的冰冷。
人山人海的军队慢慢退了下去,断头台上的尸首很快被拖走,鲜血拉了长长一路,甄月突然哽咽,她想起在集中营为奴时,总是有逃跑的孩子被打死拖走,鲜红的血染透积雪,绵长深冷。
生命如蝼蚁,转瞬即逝,即便不为奴,身份尊贵,在天下有一席之地,同样臣服在权利之下,像蝼蚁一下说没就没。
泪汹涌,无法止住。
“姑娘。”
义勇军们轻唤一声,便被押了下去,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都押往刑房受一百军棍。
“小月。”
仇晟叹息一声,伸出手将趴在地上的女子扶起来,触手的胳膊寒冷刺骨,他眸色一紧,连忙脱了大裘将她紧紧裹住。
甄月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弄,突然间她浑身一颤,像是从惊愕中回神,一把将仇晟推开,天空下起了薄薄的雪花,落在他们紧绷的肩头,冷却了寥寥的暖意。
“为什么?”甄月悲痛的摇着头,仍旧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幕幕,她哽咽道:“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为什么你不顾一丝情义,他们难道真的是谋反吗!还是你有意除之,永绝后患!”
心越收越紧,仇晟从来不怀疑她的聪明,可有时候却很不喜欢她的聪明,他深深看着她,沉声说道:“小月,七万云川军所向之处,难道你没看见吗!它会像随时爆发的危机,我必须内固其威,才能外重其权,我不能让任何人成为我前进的枷锁,我的羽翼还不够丰满,你以为我手握重权,就能随意操控其权吗!淮南王的施压,军权的不稳,朝廷上暗流的诡谲,各路诸侯的涌动,我踽踽而行,步步为营,我必须将东郯全新洗牌,掌握财富军权,才能背不受敌,我必须一步步壮大!”
“阿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疑心过重,暗心弓藏,杀戮太盛,会有损贤德,有朝一日,若是被逼急,难道不怕兔死狗烹吗!王平未谋反,欲加之罪,早晚会寒了天下人的心,我们曾经说过要创造不一样的新秩序,百姓拥戴,天下归心,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小月,到今时今日你还相信这些荒唐的理念,这个腐朽的天下,就是人吃人的天下,我父皇仁德,将重权交给吴荀,可结果是什么!”仇晟眼露恨意:“结果我父皇白骨一具,母后亡魂不瞑,数万烈士惨死盛京,至今冤魂不灭,多少尸骨掩埋在所谓的仁德之下!我不是我父皇,也永远不做我父皇那样的人!”
甄月身子踉跄,通红的眼睛苍茫的看着相识将近八年的男人,男人依旧俊朗非凡,可眉宇间的戾气像是化不开的阴霾,她哭着说道:“所以襄氏一族三千人都可以一眼不眨的除去,云川忠军之心可以冷眼漠之!阿仇,难道在权利的征伐之路上,一定要冷血无情吗!仇恨跟朝倾真的能蒙住人的良知吗!”
仇晟身子一僵,看着她流露出来的失望与痛苦,心如刀割,他避开的转过头,俊眉缓缓皱起来,“为什么你一定要插手这些事,做我背后的女人不可以吗?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些残酷,我曾经说过,所有的丑陋都由我来做,你只需要在我撑起的天下自由奔驰,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双足早已冰冷,僵硬到麻木,大片的雪花落在她通红的眼眸上,冷风窜进她的袖口,没有一处是温暖的,曾经她竟然以为东郯的空气是甜的,风是暖的,没想到一样是刺骨寒冷。
她觉得心被扎的毫无知觉,张了张口,才觉得满口的苦涩,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满目疼痛:“阿仇,你变了。”
“我变了?”仇晟转过头来,望着她,有碎裂的眸光含在眼底,“我从未变过,只是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男人的声音像一把把利器刺进她的心口,她猛的捂住快窒息的胸口,终于大哭起来,哭声凄楚,好似随时能倒下,仇晟一惊,连忙伸出手要扶住她,却被甄月抬手狠狠打开。
“别碰我!”
“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怒意在他眼角绽开,眼神也冷了几分,大声道:“小月!为什么你一定要为了别人与我背道而驰,难道这些年,你就没有变吗!我都能理解你,不理会外人对你的质疑,为什么你就做不到与我心心相印!”
甄月猛地捂着耳朵,痛哭不已,不愿再争执下去,转过身跑向不远处的骏马,爬上马背,绝尘而去,身上的大裘,被狂风卷落在地,很快积了一层白雪,如同化不开的冰山。
雪虐风饕,眯了人的眼,苍穹漆黑暗沉,像要将人挤压窒息,仇晟看着马背上消失的身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血丝隐约可见。
木康连忙捡起地上的大裘,披在仇晟身上,担忧的说道:“太子,小心旧伤,姑娘会明白的。”
仇晟仿佛没有听见,就这么看着苍茫的夜色,许久没有说话,雪花渐渐堆积在肩头,厚厚一层,好似蒙在心口的巨山。
新年已至,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