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毛的厚毯照头盖下来,落在甄月消瘦的肩膀上,绒毯上绣着几只傲气的野狼,西奴人的营帐内都铺着软垫,地面倒也不凉,甄月拿下毛毯,找了个宽敞的地方铺好并躺下,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脊背僵硬,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灯芯渐小,晕黄的灯光很快熄灭,如同扑火的飞蛾燃尽最后一丝璀璨,化为满室黑暗,夜静悄悄的,风卷着帐角,透着丝丝冷意。
不知过了多久,甄月目不交睫,没有一丝困意,脑海更是一片混乱,想着危机伏伏的正阳关,想着今夜不可思议的相遇。
她如今离开已经五天了,只怕阿仇与季简玄正在到处寻她,阿仇,阿仇,思及这个名字,心阵阵疼起来,像被细小的针扎着,呼吸都觉得艰难。
更让她想不通还是西奴毕恭毕敬的贵客竟然是北墨凌所易容,他从遥远的北疆来到一片狼藉的西奴做什么?难道又有什么大动作?如今西奴是东郯至关重要的一步,但愿,不要与他们的计划有关!如今落到他手上,他打算如何处治她?
身后翻来覆去的声音持续许久,甄月低呼一口气,不敢有一丝动弹,唯恐惊扰到阴晴不变的某人,她可不想招惹到他。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昏暗的身影骤然投下来,笼罩在僵硬的身躯上,甄月腾的一下坐起身,抬头望上去,黑暗中的男人,一双冷眸散发着诡异蓝光,如同捕猎的野兽,而甄月就是被捕的猎物。
“你干嘛?”甄月已经双手握拳,虽然心里知道他并不会伤害她,可还是本能的做好防御动作。
“你翻来覆去的,吵死了。”男人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我翻来覆去……。”甄月好笑的用手指指着鼻尖,简直无言以对。
“啊!你干嘛!”甄月犹在可笑之中,便被这个阴晴难测的男人打横抱起,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扔在了床上。
“北墨凌,你有完没完,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可是你……。”
“闭嘴!”
北墨凌阴测测的眯起双眼,常年淡漠的性子不复一丝冷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至极,看她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更是双眼喷火,对她是爱恨铰接,每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难不成我还真吃了你,不要试图惹怒我,你若有能力承受,你大可惹我。”
“北墨凌!你不要欺人太甚!”
男人的凤目眯起,黑夜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甄月咬牙切齿,心不甘情不愿的躺在里面,暗骂自己的奴性,果然,有些习惯一旦形成,便会在无形中妥协,压制锋芒已经是她惯用的手段,只有这样,才能与他相安无事。
她喟叹一声,忽然觉得,他们似乎又回到剑拔弩张,步步为营的巧云居,这半年的诀别天涯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们没有提起那晚泾河边涌起的恨意,也没有提起那晚各自的决绝,很多时候,他们已经学会了隐藏,小心翼翼。
二人躺在软床上,中间的距离隔的极远,某人不再翻来覆去,某人百爪挠心。
万里无云、草原碧阔。
甄月穿着侍女送来的软袍出了帐子,清晨醒来时,北墨凌便已经不在了,她不免暗自松了口气,避免了醒来时的尴尬,她嘴角无力的轻扯,在他身边熟睡已经不是件稀奇事了,深吸一口草原清澈的空气,让冷意在胸腔涌动,冷却不必要的情绪。
西奴物资匮乏,经济落后,没有富朔南疆的奢华,款待贵宾的早宴也极其简单,一块大馍,一盘香喷喷的羊肉,一壶烈酒。
还未走进宴席,远远的就听见呼韩清的朗笑,像清泉流缓的瀑布,而北墨凌已经是昨日的面孔,就算他极力掩饰本来面貌,可模子里还是清癯俊美,甄月不免心想,若是呼韩香瞧见北墨凌那张人神共愤的真实面孔,不知会不会将天下间所有俊俏女子拖走!
北墨凌抬头望过去,见到侍女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女,神微怔,少女浅罗裙镶银丝边际,颈边一圈雪白的绒毛,簇拥着削尖的下巴,眼睛灵动锐利,像初冬含霜的莲花,脊背永远笔直,如同她一直坚守的信念,这半年,她似乎长高了些,今年快十八岁了,亭亭玉立,早过了出阁的年纪。
甄月坐在兽皮软垫上,与北墨凌同一席,她抬头看了一眼北墨凌身后的侍卫,侍卫气质沉稳,身姿肃然,从身形上看,与许久未见的腾简有些相似,侍卫察觉探究的目光,也垂眸望去,眉宇间没有侍卫的卑谦,看着她的眸有几分冷。
甄月了然,收回了目光,一块被切好的馍饼霎时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上,男人手指莹玉,很是好看。
“昨夜天黑,还没看清姑娘的容貌,今日一见,东郯养育出来的姑娘果然水灵。”呼韩清朗笑说道。
昨夜初见呼韩清,觉得此人弓箭使的不错,早闻呼韩清统领天山以西,杀使者,是个凶神恶煞之人,此刻细看,倒与传闻并不一样,可甄月还是能从男人延伸的眼尾中看出隐藏的犀利,昨夜她可是杀了不少西奴兵,这人还能笑的出来?
甄月对呼韩清的赞美报以一笑,就听身旁的北墨凌语气慵懒的说道:“东郯能养出什么好看的人。”
此话一出,呼韩清收起了笑意,甄月也不搭理男人的阴阳怪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从甄月进来便一脸不悦的呼韩香眉飞扬,眼露喜悦,心想着莫非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昨晚没服侍好二爷?这二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