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句句铁言,像狂风骤雨席卷在她耳内,随着他激动的气息慢慢沉淀,最后连她的心也低沉下来,她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比哭还难看,可他拥在身后,自然瞧不见,若他亲眼目睹,必然就清楚她心思透亮到让人发颤。
这一夜月白风清,灯火辉煌,可她第一次想要融入黑暗之中,第一次痛恨谎言,第一次心如刀割,甚至讨厌自己的聪明,人活一世,糊糊涂涂才是福气。
她以为答应嫁给他,便能解开二人之间的芥蒂,让他安心,可不曾想,有些事情,会腐烂在他深沉的心中,是从什么时候,他们都变了,以为竭尽全力去补救,却再也回不到曾经,信任、坦诚,于他们之间渐行渐远。
他信誓旦旦的让她目睹百年来的两国会盟,无非是借她扰乱北墨凌的心绪,借而趁机取道西凉关,一年前的誓言许诺,固然真诚,可北墨凌依旧如同一根毒刺插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试问天下,有何人能搅乱北墨凌铁血般的心绪,仇晟心中自然在赌!
八年相护之情,青梅竹马,却不曾想,你竟然利用我!
甄月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离开大帐之时,疲惫不堪,甚至觉得心力交瘁,仿佛未来之路模糊不清,叫她惶恐不安。
甄月离开之后,铁骁军团第七师师长赫连便进了营帐。
“太子,请过目。”
赫连一身轻装,双手奉上加急情报。
仇晟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摇摆的烛火映在他黑眸中,沉如夜墨,过了许久,他才不急不缓的接过军报,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看完由西平送来的军报,坐在首座,缓缓说道:“明日出兵吧。”
“明日就出兵?”赫连不解道:“按照原计划,西郯将苏义带去的军马全部歼灭,我们隐藏在崇山峻岭之中的军队再出击收复西平!”
赫连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掂量片刻,又道:“若不是腾空出现的禁卫军与义勇军,苏义早就按照计划死了,我们也不用拖到现在!”
仇晟平静的望过去,无形之中一股压迫让赫连低下了头,咽下了心中的疑惑。
“也罢。”良久,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仇晟仰着头,语气平缓:“天不亡他,出兵解困便是。”
“太子三思!这可是除去淮南王的绝佳机会,苏义一死,淮南王再无依托,就会变成只叫不咬的犬狗……。”
“赫连!”仇晟低唤一声,威严十足,让人不敢逾越,“我自有分寸!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赫连不敢再有一丝无礼,拱手领命,便退出大帐连夜赶往了西平。
落大的营帐内,冰块化水,寂静无声,空气中却沉闷不已。
仇晟盯着被风吹起的帐帘,久久沉默,有昏黄的灯光拢在他周身,却如同掩盖了一层阴云。
常年的隐忍已经让他学会了隐藏,他仿佛又看到甄月离去时平淡的神情,以她的聪明才智,能在何时察觉他真正的用途?是否又会生气?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管他如何欺瞒,她总是会选择原谅,八年前的黑令、念夏的死,以及襄老王、王平一事,她虽然生气,最后依旧会如以往般谅解他。
想来,这次必定也会一样吧,可不知为何,他依旧心生一丝恐慌。
丽日临空,万里无云。
西凉关外荒凉皓阔,草木葱翠,黄土遮目,只有一间简陋到破损的茶坊,十里之内全是身穿常服的军人,东郯与北瀛的两方人马各站一方,气氛高度紧张。
茶坊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西奴人,茶坊常年客人稀少,却不想近几日来了几位来头不小的人马,顿时惊恐害怕,早早的备好酒菜,就躲了起来。
宗明七十年,七月初三,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却是两国掌权者相会的一日,历史性的转折悄悄走来,各怀鬼胎,暗中博弈。
甄月一夜未眠,早早的出了营帐,天未明之时,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侍女,给她备好了锦绣华服,碧玉凤钗,她未看一眼,甚至隐约有些怒意。
仇晟瞧见甄月款步而来时,她只穿着一件平常装束,未穿戴替她精心准备的华服,神情微微一愣,并未有过多情绪。
看着面前的茶坊,甄月心思沉重,踏进门槛,便要与北墨凌再次相见,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竟让她生出一丝怅然。
不大的茶坊雅厅,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两国权贵者各坐一方,几名护身的将领候在身侧,眼观四方,耳听八方,若见情况不妙,便会倾巢而出。
空气压抑,千钧一发则动全身,表面上从容不迫,暗处不知有多少人汗流浃背。
从走进雅厅到落座,甄月的手便被仇晟有些固执的牵着,她好几次用力挣脱,却不得其果,最后只能作罢。
从始至终,她都未抬头望向对面,但无处不在的压迫,无法忽视那人盛凌的气焰。
两方几何案上放着醇厚的香酒,不时有人过来给他们续满,北墨凌落在一方,一袭黑袍,风姿隽俊,湛然若神,连常年隐护的左残也现身在旁,不得不说,今日风吹草动,都能血流成河。
另一方的仇晟蓝袍袭身,俊朗非凡,有一股白玉清风的雅韵,他嘴角含笑,似有若无的轻捏女子的手心,柔情脉脉,也不分今日是何场合。
“凌王之才天下皆知,我也不与凌王兜圈子,也不假意寒暄,这是我给出的条件,请过目。”
仇晟轻挥手腕,候在身旁的陈横连忙走上前来,手上端着事先拟好的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