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人是不是还带着个弱娘子,还有个身子魁梧的汉子,唉哟,昨日那戴纱帽的领了这两个进来,我还欢喜着,心道我可以再得了一间房的钱,哪知那戴纱帽的说要去什么侯爷府,不住了,害得我空欢喜一场!小二,他们昨夜退的房,你把记录拿了来,给这位爷看看!”
原来绫飞龙回到府里后,愈想愈觉得可恨,跟手下的一说,心道定要将慕容冲找出来,慕容冲走过的街市众店铺都有印象,居然叫他寻了过来。
掌柜的是个利害人物,听见长盛劝慕容冲去侯爷府,就知道慕容冲他们不是一般的人,所以应对得天衣无缝。
绫飞龙咆哮着:“我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娘们的找出来,叫他知道我绫飞龙的利害!”
绫飞龙手一挥,十二个见过慕容冲的就各自领着人上去搜索,莲碧安安静静坐着喝茶,看见有人来搜,惊慌地躲到一个扈从的身后,搜索的人看了一眼便走了,当然没有结果,绫飞龙只好领着人走了,又到附近各个小店去搜,很快地,长安城便知道了,有个戴纱帽的人得罪了平原公的人。
平原公苻晖是天王苻坚的最器重的儿子之一,手上握有重兵,哪个不要命的敢得罪,全长安的人都想知道结果。
结果很快就知道了,第二日,新兴侯爷慕容暐领着在平阳做太守的七弟慕容冲到长安秦宫朝贺,这一日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大臣们和各番邦使者、各地方长官都穿着簇新的朝服,准备上朝祝贺天王苻坚的四十一大寿。
长安乃至整个大秦范围内一片欣欣向荣,这是百年少见的,农耕水利,新建的白渠,与民休息的政策,中原人原来脸上的菜色都不见了,苻坚在中原十几年来的治理是卓有成效的。
慕容暐与慕容冲坐在一辆十分简朴的马车上。马车的帘子是用湘竹编成的,这是寒士坐的车子,贵族们哪一个不是用最柔软的锦绫做的门帘,最耀眼的丝绦编成的络子。招摇着家族门第的光荣。
门帘被掀开,新兴侯府里的一个扈从钻了个头出来说:“后面是平原公的车驾,速度极快,眼看来追上来了,侯爷……”
“让——”慕容暐想也没想说了一句。
马车慢下来。并避到一边,贴墙角停下来。慕容冲心内叹了一口气,看看这个原先贵为燕皇的哥哥,十年不见,他也就不到四十岁,两鬓斑斑,面上一副恭顺拘谨的样子,看不出半点皇家的尊贵与威仪。
慕容暐看慕容冲在盯着他看,摸摸鬓角苦笑说:“你在看……三哥老了……头发都白了,也许有生之年。再也回不到故地,只能客死他乡了!”
“三哥,咱们明明在前面,为什么要让?”慕容冲的话语冷淡而低沉。
慕容暐看着慕容冲说:“七弟呀,你……还是这么好看的颜色,看来你在平阳日子过得还不错,为什么要让?就如当年你为什么要进秦宫一样,委屈求全罢……”
话说了一半,猛然惊觉说错了话,讪笑着看慕容冲。想说声对不起,但却发现慕容冲神态自如,绝美的面上无波无浪,仿佛没听见慕容暐的话。
慕容暐看看他摞在旁边的黑色纱帽。突然色变,问道:“前两日长安出了一件大事,七弟知不知……”
“新兴侯……承让了,没法子,这四匹马是陛下所赐的天马,跑得快。承让了承让了……”那人嘴巴里说着承让了,但是语气却相当倨傲自得,甚至是盛气凌人。
慕容暐下意识地推了一把慕容冲,让他躲到车驾的边角上,这才掀开竹帘子,换上一脸的恭恭敬敬的笑意,对着外面的马车说:“平原公呀,我远远看着你的云顶车驾,这是陛下赐的罢,平原公得圣宠,无论是马还是车驾都是无人能及的,能给平原公让道,实是荣幸之极!”
慕容冲在侧面看这个昔日坐八匹马出巡的燕皇,当年宝马金盖,何其堂皇,今日沦落到与人卖笑乞欢的地步,实在是可怜之至,想他慕容冲离开长安这十年,不用看这些皇亲贵胄的嘴脸也是好的。
正想着,只听那老相识平原公苻晖的声音又响起来:“车里还坐着谁呢,怎么,我苻晖的面子不够,竟不能相见不成?”
慕容冲心里一突,这苻晖是苻七女的父亲,他应该还不知道他收留苻七女的事罢?
在秦宫时,苻晖就与慕容冲有过正面冲突,他仗着苻坚的宠爱与慕容冲争锋相对,却是落在下风的,还落下脚伤,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以为事情随风去无踪影,但是偏偏没有过去,有些事是埋在心里的刺,初初刺过来的时候会痛,刺久了就会麻木,麻木不表示没有刺,不经意一触及之下,一样满手是血。
慕容冲略略移了一下身子,从窗帘下探了探头,说:“慕容冲见过平原公!”
“慕容冲?哈哈哈……你竟敢回来了,也对,平阳太守……父亲这一着大有深意呀,你此次回来可带了什么讨父亲欢心没有……啧啧……不用别的,光凭这张脸就够了,你可一点都未变呀……也变了……当年的稚子变得更加美貌了,连我都心动了呢!哈哈哈!”
慕容冲的身子略动一动,两只手攥在一起,慕容暐忙拉住他的袖子,摇摇头,慕容冲松开手,他如今不是那个当年被人一激就冲动的慕容冲了,他要做到的,不是拿掌去掴他,而是别的什么,比掌掴更严重的,他所受的,一定叫他加倍受回来。
他微微一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