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忍着气正想继续走,听到“哼”的一声,那声音不是从鼻尖哼出来的,是从脚板缝里挤出来的,极轻蔑极鄙夷,有人说话了:“唉,咱们这学堂,不是说来的都是王侯子弟么?这是什么?连钻裤裆的人都来听学,我怎么闻着学堂里有一股屎臭味!”
几个人的哄笑声及极夸张扇风声。
又一人说:“我听闻这一家人人都长着一副好皮囊,男女皆有好颜色,以前他们君王不是看贤不贤德,而是看有没有长得好颜色!”
“怪不得就亡国了呢!”
“亡国有什么关系?他们不在乎,择个好颜色的送到宫里,咱们天王一高兴,一样好日子呢!”
“哈哈哈,不光送了女的来,连男的也送来迷惑天王……”
“那是自然的,你看你,看得一副蠢样,故得不到王的欢喜,人家好颜色,不脱了裤子卖个好价钱,怎么对得起这身好皮囊?”
“听说为了他,咱们天王都不去别的夫人宫里,真正的狐媚子降生呢!”
“你说,若是咱们叫他服侍服侍,不知道如何?”
慕容冲恨不得把耳朵都堵起来,但是字字句句如万箭穿心,他喘不过气来,像一只行尸一般走到他昨日坐的那一席,但那一席已经大喇喇坐着人了,正是昨日那横着肚皮的草包苻睿。
苻睿看见他走过来,眉眼皆笑,拍拍大腿,笑道:“来,美郎哥,坐到爷的腿上来!”
慕容冲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被一人横着拦住,调笑道:“听闻你很有本事,很会服侍人,咱们也想见识见识,不如你也服侍服侍我们!诺——来来来——把王爷们的鞋子擦一擦!”
慕容冲抬头看那人,正是昨天与苻睿起冲突的苻晖,他的模样比苻睿周正多了,一双眼睛肖极了苻坚,他手上拿着把扇子,慢慢地摇着,嘴角挑着一抹鄙夷,早有小喽罗们奔去抬了张大椅子,苻晖大模大样坐下来,翘起脚来将金丝履靴伸到慕容冲的面前。
慕容冲的脸惨白到极点,只剩下两排睫毛和眉毛还有颜色,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完全不会思考了。
苻晖看慕容冲直直站着,没有做任何动作,一只金丝履靴轻慢地摇荡着,扯着半边脸皮子笑道:“怎么?擦靴?你没做过么?”
“晖弟,你就不懂得怜香惜弱了,这样的美人儿,你怎么舍得叫他擦靴?”苻睿挺着肥肚走过来了,两只眼睛盯着慕容冲身上就移不开了。
“喔,我忘记了,他没擦过靴子,他只会tuō_guāng了在榻上摆姿势,听说比小娘儿还骚,看咱们天王对慕容家多好,想来是榻上功夫不……”
苻晖的话没说完,突然“啪”一声巨响,他的脸上一片热辣辣,没等他回过神来,一记重拳迎面而来,他昂面倒下,还记得看了一眼,扑向他的竟然是长得像花朵一般娇嫩的慕容冲,完全不似他蹩着足进来的软弱,他两只血红的眼睛喷出火,面目刹时间狰狞凶暴。
所有人都怔住了,不敢相信这是这是慕容冲干的,他看上去柔弱得像小娘子一般,怎么连话都没有一句,完全没有预警,一巴掌扇过去,再一拳过去迅雷不及掩耳,苻晖就被干倒在地了!
学堂里一时静得出奇,苻晖被打倒在地,气得不得了,扬着脖子喊:“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干他!”
“啊——”慕容冲昂头大叫一声,青筋暴起,双手攥拳,紧紧盯着众人,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今日就是死,他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也许这样的死法是他一直想要的!
居然没有人敢上前来,苻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向慕容冲飞扑过去,慕容冲冷静向旁边一闪,苻晖扑了个空,直接撞在案几上,他用力太猛,因此撞得够呛的,“嗷——”一声长叫,扶着腿又欲爬起来,又跌下去,便没再爬起来。
“住手!”突然一声威严的喊声。
不得了,老夫子闻声来了,众人仓狂逃回自己的座位坐好,只有慕容冲一个站着,仍握着拳怒视苻晖,而苻晖则扶着腿跪坐在地上。
老夫子的身边站着姚崇,想来是他请来了老夫子。
“怎么回事?到学宫里是叫你们打拳的么?都上学堂来磨胆子了,是吧?”老夫子的白须都翘了起来。
“夫子,那个王八蛋打我!”苻晖指着慕容冲,咬牙切齿地说。
“喔,居然有人敢打你?”老夫子闲闲说了句,转头看慕容冲,昨日天王的侍郎陈遐说学堂来了个新学生,还说是陛下最宠爱小夫人的弟弟,请他多多关照。
要陈遐过来特地说多多关照的,慕容冲是第一个,要知道学堂里,光苻坚的儿子就有十几个,还有侄儿、亲戚等等,哪个不是出身显赫的王子王孙?却没有一个需要陈遐过来说请多多关照的。
王上拜托他老夫子多多关照,就得多多关照,再加上苻晖和苻睿是学宫两大恶霸,常常结伙生事,这其中一霸居然有人修理,是件好事儿!
“他扇了我一巴掌,还打了我一拳,我的胸口疼,腿疼……哎哟……夫子,你快尺罚他!”苻晖连连呼痛。
尺罚,就是用戒尺打手,十指连心,苻晖与苻睿就常被尺罚。
“喔,他别人不打,偏偏打你,你说说看这是为何?”老夫子坐下问。
“不管是何原因,他动手打人就不对,老夫子偏心于他,是因为他是父王的胯下娈……”一语未了,握拳以待的慕容冲又冲过去,一拳打在苻坚的额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