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仙的怨恨有多可怕?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宁小闲不行。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绝不会放着这么个不安定因素在外头,那对她是莫大的威胁。
萧寄云嘿了一声:“你不想打赢阴九幽了?”
与我谈条件。”巴蛇慢慢垂下巨颅与他对视,几乎放平到地面上,“交出土之精,否则我将广成宫上上下下屠个干净,不留一草一木!”
他说话声调古井不波,平淡得连一点抑扬顿挫也没有,萧寄云却从中听出了浓厚的杀意,后背上不由得冒出一股寒气。他恨恨道:“你怎敢如此!”
他心底却知道,撼天神君一言九鼎,他若说要将血洗广成宫,那就当真不会留下半株草叶。
“成王败寇,莫不如此。”长天道,“我不会再说第三遍:交出土之精,为我阶下囚。此外,宁小闲要是受到半点伤害,广成宫依旧留不下一个活口。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也希望广成宫被连根拔起。”
萧寄云心头一阵钝痛。他失了靳丝雨,失了风闻伯,还失掉了广成宫门下五分之三的弟子,他实是承受不起更多损失了。就算他现在自爆元神图个痛快,仙派历代先人留下的基业终是毁在他手里,而她拼上了自己性命所做的全部努力,也会尽付东流水。
想起靳丝雨,他就觉得胸口有个巨大的孔洞,始终无法填满。他辜负过她一次了,实不该再辜负第二次。
萧寄云两肩都耷拉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你拿到土之精,真会放过我广成宫?”
长天淡淡道:“你动作若是快点,我说不定能赶在他们挖出基石之前回去。”
这不是恐吓。隐流乃是灭门抄家的个中好手,征战西南时就有七天内灭掉十几家小宗派的纪录,早就练就了一套高效又便捷的灭门方式。以目前联军推进的方式来看,如果长天不及早吩咐下去。广成宫的基石必然会在半个时辰内被撬起来。
基石被起出,就标志着一个门派的覆灭,并且挖取基石也有助于消除俘虏的对抗心理:毕竟门派都没了,他们还要为谁而战?
萧寄云长叹一声。终于服软:“好吧。”指尖在储物戒上一抹,取出一块拳头大的淡黄色水晶放在掌心,“归你了。”
这块水晶上圆下尖形如心脏,本身并不透明,看着反倒有些浑浊。兼之布满了小孔,简直就是水晶当中的劣等货,若是扔在路边,恐怕都没人会去拣。不过在场的修为俱高,当即能从水晶上感受到神秘的波动。长天经手过金之精和木之精,对这种力量的波动很熟悉,几乎一个照面就能断定,这东西是真货,萧寄云并没有拿假货企图蒙混过关。
有了这个,阴九幽附身的黑龙再非不死之躯。
随后这条巨蛇缓缓张大了嘴。宁小闲早得了长天指令,从巴蛇口中走了出来,站到萧寄云面前。
萧寄云对她的恨意如滔滔江水,望着她的双眼就像要喷出火来,毫不掩饰。这个小妖女修为远不如他,哪怕他现在重伤若此,也能一指头戳死了她。他渴望报仇,风闻伯的仇、靳丝雨的仇,门下数万战死的门徒的仇,他同样渴望看到撼天神君同样哀恸欲绝的神情。
可是他不能。巴蛇站在一边。神念锁定他的一举一动,他只要敢对这小妖女不利,广成宫三万余名弟子就要给她陪葬。他已经是师门的千古罪人,又怎能一错再错。连广成宫的最后一脉香火也要断绝?巴蛇也真不愧是活了数万年的大妖,擅于玩弄人心,这才要他品尝这仇人近在眼前,却不能快意恩仇的锥心痛苦!
宁小闲从他掌心取走了土之精,随后将手掌轻轻搭在他肩上,心中默念了个“收”字。
什么也未发生。萧寄云动也未动一下。
宁小闲见他下颚绷紧,全身蓄势待发,不由得皱眉道:“收起抵抗之心。”
萧寄云知道此番入狱再难见天日,怎能没有反抗之心?宁小闲反复试了几次,他才再次确认道:“撼天神君,你要遵守我们的协议,土之精既已到手,你就不得对广成宫赶尽杀绝!”说到这里,不由得心下自嘲。半个时辰前,他才和靳丝雨说过,不能天真地将门派的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要重蹈亡妻的覆辙了。
历史总是这样惊人地相似,深刻地讽刺。
庞大的蛇首点了两下,萧寄云这才放松下来,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巴蛇,和宁小闲一起从原地消失。
这一眼,意味难明。
进入神魔狱后,狱灵顺应主人心意,自动将萧寄云送入了第一层监牢区,凑巧就关在第一位被俘的广成宫仙人狄致远正对面。她就是这一方天地的主人,无论是谁进入这里,都要顺应她的心意行事。
狄致远已经从聒噪的丹炉器灵穷奇那里,获知了广成宫之役的全过程。此刻见到萧寄云,他也没有多少怪责之色,只轻轻叹气道:“你也进来了。广成宫五大尊者,只剩你我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眼外面的天光?”
这话里包含了多少难言的悲怆和凄凉,个中滋味实在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萧寄云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有机会的,我们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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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蛇只候了两、三息的功夫,那个娇俏的身影就从原地出现了。
宁小闲冲着他笑嘻嘻道:“圆满完成……”
“任务”两个字还未出口,地下突然蹿出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