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文件里面特地用红笔标注出来一条重要讯息:
从今年起,燕城的营生远没有外界看起来那么好。要看今年开春到现在,燕窝的销量比同期减少了三成,价格下跌了两成。燕子坞每年春季采收的燕窝,夏末之前就能卖光,但今存压箱底。
可见,燕城的特产滞销,与燕窝里面驻颜功效的丧失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它出产的燕窝品质虽然好,但若没有这等逆天的功效,竞争力必然跌落三、四阶,不再是紧俏货品了。
毕竟只过去了小半天的功夫,火工营还要协助处理燕城的战后事宜,更详尽的报告还未能拿出来。但已经可以表明,燕城燕窝的变化是这一年内才生的,并且问题多半不出在燕子身上每年这里都会有新的金丝燕加入或者离开,但产出的燕窝品质是恒定的。
怎地隐流刚刚接手,燕城就出了问题呢?从去年到今年,燕城到底生过何事,令得燕窝都失去了原有的神效?
她才沉吟了一小会儿,就有守在园外的隐卫来禀:“城主大人亲至,已候在门外,似有急务。”
这个时候,燕城应该正忙着赈灾济民,城主突然登门,想必是有事儿生。宁小闲见着他的时候,城主抹了抹额上的汗道:“大人,有些儿不大妙。燕子坞的金丝燕不愿归巢。”
燕不归巢?宁小闲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因为先前受了惊吓?”
“兴许是这原因。”城主苦得脸上都要滴下水来,“如今燕群在海坞上空集结,怕是,怕是要远离了。”
金丝燕要是都飞跑了,那燕城的顶梁柱岂不是轰然倒塌?事态紧急,宁小闲想也不想道:“带我去看看。”
她才出了槿,对面的花棠园“吱呀”一声,也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好走出大门,向这里望来:“惊闻有变。不妨同去?”
这时机掐得恰到好处的,自是汨罗了。
她急着去燕子坞,也懒得想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迳直点了点头。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坞外已站了凡人,皆在那里指指点点,面带忧色。燕窝这项特产一直是燕城的支柱性产业,倘或金丝燕结群飞走,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看此外。殷承安也在场,蹙眉望着天上的鸟群。
放眼望去,天空中乌蓝一片,盘旋在燕子坞上空的鸟群遮天蔽日,蔚为壮观,几乎把照往地面的光线都挡住了。金丝燕单体个头虽然不大,可是这么五百多万只金丝燕同时扑打翅膀的声音汇在一处,却是有若雷鸣,轰轰然不绝于耳。
天上的鸟儿这么多,那也就意味着她皱起眉。望见两名隐卫自崖底升起,往这里飞来,落地后禀告:“底下十巢九空,金丝燕俱都飞在空中了。”
她站在崖边可以看到,先前青阳山等人洗劫这里时放出来的神通和震天雷,大约毁坏了燕子坞五分之一的面积,最严重的一处,整面山崖断裂,豁口向外延伸出去七、八十丈,像尖刀一样扎入了金丝燕的繁殖地。修仙者要削平几面山崖真是不要太简单。幸好燕子坞面积广大,也幸好隐流大军来得及时。
这时城主已将当地的采燕人领老乔带来给她。这人看样貌大约五十开外,皮肤黝黑、身形瘦削,须已经半白。但粗大的手掌上结有硬茧,脚趾撑得很开,一看便知是长年累月地登山攀援造就。
老乔头一次和仙人如此接近,激动惶恐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城主简单介绍了几句,宁小闲才知道乔家世代都是给燕城看守燕子坞、采摘燕窝的采燕人。这是祖传的手艺,传到老乔这里已经三十七代,因此若论对金丝燕的了解,无人能出其右。
所以她也就开门见山道:“你可能推测到这是怎么事?”
老乔很老实地摇头道:“不知。我们以前进入崖洞内采燕时,也从未见过燕群如此噪动。这一自从几处崖洞被炸坏之后,鸟群就一直处在惊吓状态。”
她沉吟道:“天敌呢?”
老乔想了想:“鹞子飞来,金丝燕都会躲进洞里,不会出来。若有蛇类、壁虎或者老鼠,也激不起这么大反应。恕小人无能,猜不到其他原因,料想多半还是先前受到巨大惊吓所致。”但他随后补充了一句,“现在不是金丝燕繁殖的季节,窝里没有幼鸟。燕子如果觉得这里不合住,很可能离开。峪江江畔,并不只有燕子坞才适合金丝燕居住。”
峪江两岸地形如同喀斯特地貌,处处可见巨大的孔洞。她知道老乔没说错,金丝燕选这里筑巢,不过是遵循族群千万年来的本能而已,如今受了巨大惊吓,很可能就觉得这里不再安全,打算另寻栖息地。
燕城的损失,就是她的损失。金丝燕若是移驾别处,肥水说不定流去了外人田里,这自是她不愿看到的。所以她也很谦虚地问:“有甚办法能令它们留下?”
老乔不假思索道:“安抚它们。这鸟儿生性胆小,尽快安抚下来,说不定就能落巢归。”
安抚?宁小闲听到这两个字就蹙起黛眉,顿感为难。金丝燕虽然也是群居生物,但和蚂蚁、蜜蜂不同,内部并不是金字塔式的层级结构,反而是十分松散的群落,是因为要应对天敌才聚拢和生活在一起的,因此要安抚它们,就不可能像对付高度社会化的生物那样,只要安抚了领袖就可以。
金丝燕每群的数量都在十万只以上,此刻天上飞着的至少有五十群,要将如此庞大数量的鸟儿尽数安抚,她自认还没有这个本事。
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