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地步,这场战争的性质隐隐然已经改变了:
变为以乾清圣殿、天旋谷等为首的北境仙宗,与奉天府为核心的南赡部洲中部本土宗派之间的一场权衡之战。北境仙宗越过北方战线之后一路南侵,胜多败少,风头正劲;本土宗派也是绝不愿坐以待毙的,可惜始终不曾组织起大规模的抵抗。
两大阵营之间的矛盾,早趋于白热化。这一次交战的契机,正是将两大阵营之间这积累了数月的仇恨、屈辱、不甘和野心一下子全部引爆。
不过眼下这里的局势,应是暂时稳定了,宁小闲轻吁一口气。她马上要启程前往陈家坞,当然不希望隐奉联军袒露败象。援军杀到,正是一场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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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沙岗以东八百六十里,有小城名为“白马”。
提起白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城北杜家一定就在其中。不过杜员外虽然有钱,除了正常生意往来之外,平时到他家的客人却不多,原因也很简单:杜家生财的路子虽多,主业却是做寿材生意的,附近十乡九囤的寿材,基本都由杜家供应。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神仙打架凡人哪有不跟着遭殃的,所以杜家生意红红火火,旁人却不大愿意亲近他们虽说也算是半做买卖半攒功德,但毕竟是做死人生意的,谁想起来心里不膈应得慌?
再加上杜家住得也偏远,所以到现在都没人发现,杜家里头迎来了几个客人。
凡人富户对于修仙者的态度,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以期得神仙青睐。现在杜家专设的“仙客居”里面。就住有几名“仙人老爷”,为首的一名年轻男子,实在好看到没朋友,大抵这就是仙人风骨,可惜面色几许苍白。他入住小院时的回眸一笑,正好是对着杜家千金的,好似银河的星光都沉凝在他的眼底。结果害得这小姑娘心头鹿撞。整整一夜无眠。
可惜这几位仙爷住进了仙客居别院之后,就是深居简出,偶有人进出小院。也不是杜家千金念念不忘的那个少年。
对方明显不愿凡人进入,因为杜家送来的饭食都只能放到门口,再由对方的人端送进去。只有一回,厨房有个下人不知深浅。从别院送饭回来对同伴道:“里面有人受伤。”
他同伴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什么味道能瞒得过我这鼻子?”这下人得意道,“院门一开。我就闻到里面飘出来的血腥气了。你说怪不怪,这仙人老爷的血,嗅起来好像还有两分甜香,不像我们凡夫俗子那么难闻呢。”
结果第二日。这下人连同他的伙伴都消失了,从此再没露面,白马城也无人再见过他们。
整个杜府顿时噤若寒蝉。谁都知道,这是无所不知的仙爷们不高兴了!
天光正好。太阳从云缝间洒下金线,万缕千丝。
仙客居最敞亮的客房,现在四面窗都打开了,阳光照在窗下的软榻上,给倚在这上头的少年面颊增添了明艳的金色,也将他原本的苍白都盖了下去。
穿着黑衣的手下人送进来一个精致的描金食盒,打开后,端出一碗香气扑鼻的热汤:“少爷,杜家送来的当归黄芪炖鸽肉。”这人跟着他久了,哪怕他已经是堂堂镜海王府的当家人,这手下仍如从前一般称他作“少爷”。
皇甫铭支起身子,盖在肩膀的薄衾就滑了下去,露出未着寸缕的胸腹。这具年轻的躯体结实、强健,纹理清晰,肌肉已经显现出块垒分明。腹部原本该有八块腹肌的,可惜自胸口以下,皮肤宛若火烧过后的焦木,表皮布满了细密的裂缝,只要他一动弹,缝隙里就露出点点淡红,这是底下血管和肌肉的颜色。
这古怪的伤势一直蔓延到髋部,从那以下,又是光滑平整的肌肤。
这样的伤,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所以他也只是伸臂接过了鸽肉汤,随意喝了一口,而后嫌恶道:“真难喝,这厨子真该拖去喂狗了。”
他那黑衣手下笑道:“这不是杜家的大厨做的,乃是出自杜氏千金之手,她在后厨里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才煲好这碗汤水。”
民间有“一鸽胜九鸡”的说法,这当归黄芪炖鸽子,是大补气血的好物,加快伤口愈合,可见杜氏千金有心了。他现在的伤,不是单靠神通能够治愈的,终归还得靠自己的体质熬过去,所以皇甫铭皱着眉将手中的碗一饮而尽,才丢开碗:“告诉杜员外,别再让她进后厨了,如果他不想自己女儿没命的话。”
脑海中,蛮祖低沉笑了两声:“好心都喂了驴肝肺。你中意的女子,若像这杜家千金一样就好了,唾手可得。何必费那么大功夫?”
皇甫铭闭目养神,却是与他神念沟通:“唾手可得的女子,我又怎会稀罕?她给姐姐提鞋都不配,就是这厨道的功夫,姐姐也要甩开她十条街,不对,一百条街。”
蛮祖恨铁不成钢:“你若是取了我的残臂之后,肯安安份份地呆在中京,不用如此颠簸,现在伤势早就好了,何必到现在还吃这份苦头?”
皇甫铭慢慢将双臂枕到颅后去,尽量不拉扯伤口:“我若不走,姐姐怎么肯离开中京呢?须知道,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横竖这伤再有两天也好了。啧,天道好生警觉,我这一回用了替身法,中途居然被它发现了,将雷击的余威重新挪回我身上。”他这回从青铜盒中掏蛮祖手臂,用了一点取巧的办法,乃是用了蛮族的秘术,将己身伤害转嫁到别人身上。
这神通代价高昂,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