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无命身为这次大战的主帅之一,书案上堆叠了多少战报、资料?那文书自然撂得跟小山似地。
这人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是支红色的小箭。
看到这里,怀柔上人的脑袋就动了一动,似在凝思。闻无命等人,却是一齐变色。
接着,这名侍从快步奔回来,将这盒子打开,恭恭敬敬献上。
怀柔上人拈起里面的红箭端详了两眼,又扔了回去,厉声道:“破魔箭!”他的声音一直是低沉而显得有两分宽厚的,唯有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拔高,显出心中的不满。
闻无命当即惶声道:“我帐中原本没有这个,根本不知它从何而来!”他目光在那名侍从身上一扫,声音中都充满了怨毒,“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你栽赃给我!”
这侍从到底在殿主余威下多年,被他一瞪,不由得倒退了两步,双手连摆:“不,不,我就是遵从撼天神君之命,到您的书案上寻这盒子。”
长天不耐烦道:“闲话休提,这支箭你认得的罢?”后面这句话,是对怀柔所说。
怀柔沉默不语。
他怎么会不认得?这一套三支隶属于蛮祖的神箭,原本就是乾清圣殿所藏,不过去年被桓公替带进了云梦泽,想要借蛮祖之力破开山河阵,攫取玄武的随身法器。据他所知,三支神箭都已经献上去了,那就应该在蛮祖手里,怎会出现在闻无命的大帐里,莫非二人暗通款曲?要知道这是蛮祖随身的神物,威力奇大,两人如果关系等闲,怎么会被闻无命拿着?
怀柔上人心胸再开阔,对于一人侍奉二主的行为,也并不能容忍。
长天当然步步紧迫:“见着这支箭之后,你还要说天火焚城只有火鸦道人能放得出么?”
怀柔上人这一次沉寂了更久,久到旁人都以为他当真变作雕像了,他才道:“不。”旁人或许不知,他对这破魔箭却是有些了解的,知道这东西除了杀人特别犀利之外,还擅于拟化神通,使出来维妙维肖,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所以这一声否定,他说出来也极是艰难。
他接着怀疑道:“你怎知这箭在闻无命大帐当中?”
长天拂然:“那就是我的事了,莫非你以为我从蛮祖手里抢过来的?”
这一点,就是怀柔上人也不会去怀疑。唯有到了他们现在这个境界,才明白蛮祖在全盛时期的修为有多么可怕,哪怕是数万年后,也决不是可以轻易打败的对象,更遑论从他手里夺得他最重视的宝物了。
至于蛮祖藏在皇甫铭识海当中这种事,蛮人是当作最大的机密隐藏起来的,莫说深居极北之地、从不关心世事的怀柔上人,就是闻无命也不知晓。所以怀柔上人见到破魔箭的时候,对它的来路也就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
双方所知信息不对等,最后就产生了这样的结果。
就算汨罗先前不知道长天使了什么手段,看到这里也明白过来,接着道:“按照我们先前所说,天火焚城既然不仅止火鸦道人能放出来,那么北境仙宗关于隐奉联军首先打破大陆盟约的指控就不能成立。”他语音转为凝重,“原本联军这里未居劣势,火鸦道人又怎么会主动放出天火焚城?现在这支箭在闻殿主的书案里被发现,那么,首先破|戒的一方”
他的声音如清泉淙淙,说出来的话却是残酷无比、沉重无比:“仿佛就是北境仙宗!”
的确从当时的情形来看,隐奉联军的数量虽然比不过北境仙宗,但自守是绝无问题的,反倒是北境仙宗时间紧迫,陷入了被动当中。闻无命作为殿主,急于寻找战争的转捩点,确是更有可能伪造天火焚城,将仙人投放进战场。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要为这场战争负全责,因为北境仙宗这次随队的仙人,刚刚接连折损了三人!
嗯不对,是四人。场中有人就记起了撼天神君拿出来收拾虫人的紫金葫芦,那可是女仙司徒清的得意法器。既然紫金葫芦落在他手里,司徒清的下场还用再说吗?这主儿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怜香惜玉的。
北境仙宗十名仙人,居然有四个都死于他手!
当然所有高层修仙者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回麻烦大了。如果打破大陆盟约的指控座实在北境仙宗头上,那么南赡部洲中部所有宗派的仙人都会被解放出来。双方早就势如水火了,这些仙人还会客气吗?届时,北境仙宗还能在这里扎稳脚跟么?
所以这时天旋谷的副谷主多木勒也忍不住道:“慢着!这支破魔箭只能说明,天火焚城神通不只有火鸦道人能放,却不能证明是北境仙宗动的手脚。倘若真是闻殿主所为,这般至宝他为何不贴身收好?”
长天微哂:“你问我么?”并不与他多说,转头对怀柔道,“隐奉联军既未打破大陆盟约,北境仙宗派出仙人这桩公案,你就要给出说法。单你这化身不是我对手,不过看在你我往日并肩而战的情谊上,你有两个选择。”
“交出闻无命、多木勒……”他念出一串名字,随后道,“将这几人交予我,并开出让我满意的补偿,其他人可以活命;否则,这里所有人都给他们陪葬罢。”他冷冷一笑,“你若想保他们性命,不妨破开虚空亲至。”
众人暗中都道,他的性情果然与传说中毫无二致,居然轻描淡写地就判了一宗之主的死刑。可是怀柔上人是应闻无命的信物请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