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他手握“沉浮”的模样是不可一世,那么挽弓射箭的姿势就充满了难以言述的霸道,似乎一弓在手,日月可落。
弓上搭着的小箭已经不是雷电凝就,从箭尖到箭羽,纯白如雪。宁小闲见过的,这是昔年北方仙宗在云梦泽里献予蛮祖的宝物戮神箭,与羿神弓恰是绝配。
严格来说,羿神弓和戮神箭搭在一起,才成就一套完整神器,威力尽显。
在庞大的巴蛇面前,神王何等渺小,连掌中近一人高的大弓亦显得袖珍如玩具。
可是宁小闲惊鸿一瞥,额角就突突直跳,心中有无限忧惧,直觉大难临头。
他瞄准的,可是长天!
神王纵横南赡部洲数万年,虽然“沉浮”陪伴他的时间最长,然而在蛮人口口相诵的无数传说中,名声最大的神物却是羿神弓和戮神箭。
并非仅仅因为酷炫。
有它在手,神王从来无往不利。由羿神弓射出的戮神箭,还从未有不中、不伤的特例。
“回去!”宁小闲紧紧握拳,想唤金乌飞回去,可是嘴皮子还未掀动,神王的手就已松开。
天地寂静,万物凝滞,惟一仍在运行的,似乎只有这支离弦之箭。
这支白羽箭是三支戮神箭中最奇貌不扬的一支,与军中弓手所用的看起来无甚不同,甚至搭在弓上也没有其他任何异象,惟离弦以后在空气中划出一点白痕。
神王射出这一箭,亦是绷紧浑身肌肉。箭甫一离手,人便松懈下来,连目中精光都已黯淡,似乎全部精、气、神都为之所夺。
与巴蛇这样的大敌一战乃是无上荣誉,值得他全力以赴。
而后就是“笃”地一声,弦断了。
谁也不知道羿神弓的弓弦强度几何,除了神王自己。言先生的书中倒有一笔带过,那是抽取包括黑龙王在内的三大神兽的兽筋、历时四十九年治成,称得上是天下少有的神物,否则怎配得上羿神弓、怎配得出这样的神通?
然而她眼下根本无暇细想,只因箭矢射出的一刹那,巴蛇长尾适时扬起,挡在颅前,牢牢护住了要害。
神王第一箭的威力已是惊天动地,长天又怎可能不加防范?
箭尖即将撞上鳞甲,羽箭却突然消失,就像是有人伸手将这点白痕从画布上直接抹掉。
巴蛇下扑之势,骤然一顿。
宁小闲身受重伤,却依旧望见蛇颅后方爆出一团血雾。
突兀、惊怵,黑沉的夜色中,那一抹金亮就像半空中炸开的烟火,也刺痛了她的眼。
宁小闲呆住了,正要赶来援助的虚泫和怀柔上人也呆住了。
脑海中白茫茫一片,似是有千头万绪,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她下意识呢喃:“长……”
话未说完,咽喉就哽住了,小嘴张合,下面的呼唤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
白羽箭的特效只有一个,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
例不虚发。
神王既然瞄准了巴蛇的头颅,羽箭就绝不会射中第二个地方,无论对手如何闪避格挡。
昔年的神树古纳图,今日的巴蛇,都逃不脱它的特性。除非敌人的力量强过了神王,结果才会另当别论。
忽然有一种尖锐凶猛的痛楚毫无预警地钻心而入,要将她的胸腔都搅得稀烂,要将她的身躯都撕碎。方才身受神王一箭的苦痛,和这一比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她忽然用力挣扎起来,去掰金乌的坚爪。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硬如铸铁,宁小闲却不管不顾、疯狂抓挠,指甲“啪”地连断两根,指尖一下抠出血来。
她骤然爆发出来的力气让金乌都吃了一惊,低呼道:“别乱动!”她伤情太重,它都担心她撑不过去,现在这是自寻死路。
宁小闲的声音还带着重伤的虚弱和气喘,却坚定不移:“带我回去!”
对她来说,夫妻不是同林鸟,怎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离不弃,同生共死。成婚时的誓言,她从来没有忘记。
金乌虽未回头,却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它不仅没有调转方向,反倒双翅一扇,更加了一把力气:“长天为什么让我带你走?”这里不是南赡部洲,否则只要接触到阳光,它瞬息就可以逃出千万里之外,连神王都追赶不上。
宁小闲心脏骤缩,像被钢针猛力刺穿,痛不可遏。
方才,丈夫的身影义无反顾。
原来他已经料到自己不是真神对手,却还要返身去斗,正是为了争取时间让她逃离!
她没有动弹的力量,只能将嘴唇都咬破,死死盯住远方的战局。
羽箭虽然细小,却将巴蛇身躯都带偏过去。就这么微微一顿的功夫,神王手中的羿神弓消失,他一跃而起,双手高举“沉浮”,直往巴蛇头上落下。
长啸声中,他陡然现出法身,变作了身高六百丈(两千余米)的巨人。“沉浮”也跟着主人变幻体积,棰头粗得好比南天柱,这样兜着亿万斤巨力砸将下来,恐怕连天都能直接捅破个大窟窿。
现出这样的法身,他对巴蛇造成的伤害才会最大化。
眼看“沉浮”就要击中目标,巴蛇的巨颅忽然往下一缩。
蛇类的脑袋原就比其他生物转向灵活,这一下直接压至地面,神王兜了个空,周围的蛇躯却一圈圈缠将上来,眨眼间在他身上绕了七、八匝。
神王吃了一惊。他看得清楚,方才白羽箭从巴蛇下颌刺入、后颅飞出,毫无花俏地打了个对穿。他附在戮神箭上的真神之力强大无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