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丝毫不惧他的怒意,不,与其说不惧,不如说她似乎还为惹恼了他而高兴,即便隐藏在她那面无表情之下,愉悦的情绪也依旧泄露出来,只有一星半点,也足够让人捕捉了。
尽管不想让她如意,黄先生还是出离的愤怒了,就像是正在不断地喷发着的火山那般,炽热的熔岩哗啦啦地流动开来,烧得整个客厅都猎猎作响。
可是颜舜华并不为所动,沈邦倒是身体紧绷起来,却也挺立依旧,反倒是普公公,再一次腿软地跪倒在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即便如今退位了,可是也依旧是威严如初。
只可惜从头到尾,也就普公公这个近身伺候的人才会对黄先生的怒意如此畏惧,客厅里再一次落针可闻。
“很好,你很好,不愧是臭小子认定的所谓的与众不同的女子。”
黄先生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尤其当那女人还是个言语刻薄报复心很强的人时,但是最后还是咬牙讽刺了一番,看来他儿子的眼光,也就那样!
颜舜华倒是真的笑了,嘴角微扬,“多谢长辈夸奖,我也觉得自己不错。”
夸奖?他刚刚有夸奖吗?脸皮厚得完全堪比铜墙铁壁。
黄先生怄得不行,以往他处理的都是家国大事,就算偶尔需要面对一些后院纷争,他也只当看热闹一般冷眼旁观,心情好时乐一乐,心情不佳时有哪个没长脑子的人敢来他面前找死?
从来都是别人绕着他转,讨好他,服务于他,迁就于他,臣服于他,有哪个敢用项上人头来做赌,就为了给他添堵?
就算是沈靖渊,如今在他面前也不敢这样肆意说话,虽然不像从前那般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可是该有的克制还是有的。
黄先生薄唇紧抿,就像两片锋利的刀片那般挤压在一块,一旦开口,势必刀光剑影。
颜舜华知道他在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生气了,貌似她说的话再不中听,也不到激怒他的程度啊,一国之君,城府之深容量之大不应该高深莫测才对吗?怎么可能会想爆竹一样一点就着?
她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又像是不敢置信那般看向他,没多久,黄先生便读懂了她的眼神,这一次真是被气得肝疼,不待她端茶送客,当场拂袖而走。
“姑娘,您说话就不能更委婉一些吗?惹恼了这一位可没有什么好处。如果他真心想要为难您,就算主子出面,您恐怕也会招架不住。”
沈邦觉得颜舜华完全没有必要跟黄先生对着干,因为压根就没有理由啊。
颜舜华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末了轻笑,“我知道他不是真心为难我,要不然就该我头痛了。但是就算他想要为难我了又能怎么样?如今主动权可是在我手上,他不敢动我,动了我就是与沈靖渊撕破脸。他还想着过一把父……瘾呢,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说到最后声音含糊低不可闻,沈邦没有听清楚,但是前面的话也足够让他无奈了。
“即便您不怕与他起冲突,可是上门来的好歹是客人,您是主人家,为了宾主尽欢,是不是客套低调些更好?”
颜舜华大笑。
“你不懂,沈邦,我快言快语的即便当场激怒了他,回头他气消了依旧愿意与我说话,但要是我心中藏话言语不实,没多久他就懒得正眼瞧我了。
往后啊,他与沈靖渊可是要常来常往的,我当然得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让人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想要捏软柿子的话就出门左右拐,想要友好来往的话那他作为客人人的自觉,别总是用高人一等的目光挑剔我。
他虽然是长辈,却不是我们沈家人,善意的指点我热烈欢迎,颐指气使或者说评头论足指手画脚那就不必了,人啊,最基本的分寸还是得守着的,客随主便,跟鸠占鹊巢,可是两个概念。”
沈邦无语,觉得如果这番话让那一位听了去的话,必定就不是简单得生气而已。
“姑娘,委婉,委婉,以前也不见您这么,锋芒毕露,如今怎么就像开了锋一样?刀剑无眼,小心伤人伤己。”
颜舜华见他一番煞有其事的劝慰,好笑不已,“这话应该送给你自己才对。我又不玩刀不玩剑的。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用告诉沈靖渊,他在外头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希望他回到府中来可以舒舒服服的,别在哪停留都像是上战场一样必须紧绷着神经。”
沈邦顿了顿,应下了。
如果沈靖渊不问,他当然可以不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问起,他自然还是会一字不落的转述的。
沈靖渊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颜舜华又与黄先生你来我往的过了招,他今天正常下班,吃过晚饭又陪着颜舜华散步消完食,这才慢吞吞地踱步到鸿正斋见客。
说是见客也不完全对,因为住在这里的黄先生可完全没有客人的自觉,他命人将鸿正斋重新布置了一番,摆设焕然一新,变得更加符合他个人的风格爱好——一种高调的奢华,张扬至极,却又透露着庄严肃穆,透露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势。
沈靖渊眉毛微挑,神情却不见太多变化,只是进来客气地问他住的可习惯,吃的是否合适,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安排的地方,末了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招待不周还望见谅”的意思,便杵在原地不吭声了。
黄先生又觉得心中憋闷了,那股气流就像是万千藤蔓那样,从脚底飞快蹿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