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遭遇了至亲在感情上的放逐,以及随后的有预谋的追击刺杀,恐怕他也不会心墙高筑,拼命练武,小小年纪便离开家族,远赴边疆苦寒之地,顶着属下的身份名字任由艰苦的环境打磨自己。
不是说一切顺遂安好的话他就可以无视主动努力与磨练了,而是倘若有至亲做后盾的话,他心情能够更放松一些,在很多时候可以不必提心吊胆来自于亲人的明枪暗箭。
“那位如此狠辣待你,定国公是知道了装作不知道,还是完全不知情所以才袖手旁观?”
虽然八岁那年他被仆人推下湖沈越檠就是眼睁睁看着而不出手相救的,但是毕竟那个时候沈少祁还在世,按照那位护犊子一般的老人家对沈靖渊的疼爱程度,必然是在暗中布置了不少人跟随的。
不管是作为父亲的沈越檠,还是当时年幼作为儿子的沈靖渊,想必都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也因此,当时知道了这事儿前者不曾伸出援手,后者伤心于对方的反应,最后却不曾对落水一事留下太多的阴影,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毕竟,谁救不是救?沈越檠袖手旁观,自然会有看不过眼的暗卫们飞身而出,入水救人。
只是,在沈少祁去世之后,父子两人因为争吵而致使十岁的沈靖渊再次掉入冰冷的湖水之中,而沈越檠依然是拂袖离开,到底是不近人情了些。
哪怕那一回依然有暗卫日夜跟随在他的身边,并且出手相救了,但是原本就沉浸在痛失至亲的悲伤情绪中的沈靖渊,悲恸沉郁之下,自此畏水,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倘若在武思兰出手对付沈靖渊一事上,沈越檠心知肚明却没有厉声阻止,那么这样一个父亲,确实也不值得人把他当做父亲看待。
“有什么区别?在第一回武思兰的仆妇推我落水的时候。其中隐含的意思就已经相当明显了。”
沈靖渊对于那个顶着父亲名头的男人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如果不是沈少祁临终要求他保人一世,只要不是犯下叛国叛族的错事,就任由对方按着自己的心意平安终老,恐怕他都懒得费心思去关注沈越檠的动向。
他死他活。在他心里都没有什么两样。
沈靖渊的面容在黑暗中极为模糊,如果颜舜华此刻可以看得见的话,必然会发现,身旁的男子显露出了少有的表情,充满着残忍与冷酷。最后通通都归于无言的冷漠。
颜舜华想说还是不一样的,看着儿子陷入困境却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不去救,与明知道第二任妻子派了人三番四次地去刺杀儿子让他生死一线却压根不阻止,那完全是两码事。
只是在听了他反讽式的回答后,她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反而是问起了他的继母武思兰,“听名字,她是你母亲的亲妹妹?还是说其实是同父不同母,所以才如此狠心待你?”
沈靖渊抿了抿唇,声音微凝。“她是个既聪明又愚蠢的女人,让我不喜却又没法彻底厌憎她,大概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老话吧。”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人虽然恨他入骨,却实实在在的没有做其他危害定国公府的事情,而且,听那些老人说,与他娘亲武思蕙虽然在性情上南辕北辙,但是容貌上的确长得有六七分相像。
“她从前是与你娘有过什么龃龉吗?按理来说,即便因为婚姻的缘故。再不喜欢你,看在亡姐的份上,也该对你看顾一二才对。就算没有多少真心在里头,也不至于派人刺杀吧?她再想要自己生的儿子继承定国公府。但没有皇上点头,又没有社会舆论以及娘家的支持,完全就是瞎掰啊。这么多年上蹿下跳的,总不该认为你死了,她就能得偿所愿?”
颜舜华觉得自己脑细胞有些不够用,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么违反lún_lǐ常情的事情,是怎么发生在沈家的。
要知道,即便是在开|放浮华的现代社会,豪门大院里头,对于家产钱财争得再你死我活的,明面上总要维持一家和气花团锦簇的模样,要不然谁的脸面都不好看。至于关起门来究竟如何动用阴私手段,虽然大多都不为人所知,但想来也不会动不动就真的要取至亲性命。
毕竟,死了人还是大事情,即便大家都想要收着藏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争斗,也会因此而全数曝光,到最后基本都得不了好。
在信息爆炸的社会,唾沫星子能够淹死人,这样的事情谈不上俯拾皆是,但血泪斑斑的真实案例,还真的不缺乏就是。
“兴许吧。我之下目前有两个弟弟,大弟弟沈靖东就是由她所出。幼弟沈靖西,由姨娘马云凤所生。两人年岁相当,差了一年不到,平日里多有竞争。
继母虽然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我娘面前却也得执妾礼。马姨娘虽说身份只是贵妾,但据说颇得娘亲几分神韵,故而抬进府来便一直颇得父亲的欢心。后头生的幼弟更是哄人一把手,每日里都像是吃多了蜜糖那般,将全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哄得晕头转向。
即便是嫉恨马姨娘,也痛恨父亲偏心小儿子,继母对幼弟沈靖西倒也算是客气。最起码,比每一回见着马姨娘的时候,心情明显要好多了。比面对我的时候,显然也真心多了。”
想起那个人前慈爱人后出手狠辣步步紧逼像是双面人一般的继母兼小姨,沈靖渊哂笑不已。
从前的他,还以为她是真心疼爱自己这个姨甥。就连祖父,也是被完全欺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