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之前三小姐说十二月廿八是赵小茁的生辰,并非诳她。
但到底是太太意思还是三姨娘的意思,赵小茁心里一直很纳闷。反正她记忆里,在赵氏夫妇家里住的那些年从未有过谁提起此事,更别说庆生。
现在府里凭空给她捏个生辰八字,要换平日也无所谓了,可眼下离迁都也不过半个月时间,此时造势,不是拿她做炮灰吗?
尤其在面和心不合的府里,谁心里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三姨娘这日似乎心情大好,嘴里哼着小调,把首饰盒里的簪子一个个拿出来在发髻上比了又比。
“曹姨娘,您给四小姐做的衣服送来了。”
童妈妈带着两小丫头鱼贯进了房间,一字排开把新做衣裳展示在红木四角雕花的托盘里,等三姨娘过目。
三姨娘看了眼镜中的童妈妈,笑得娇美:“衣服先搁在桌上,打了赏就要她们下去吧。”
童妈妈领命,把俩小丫头带出去,一人赏一铜钱就打发了。
刚进屋,就听见三姨娘问:“一早给太太报信去没?”
童妈妈快走了几步,进耳房,回道:“曹姨娘放心,老奴一早就打发人过去了,现在还没回信。”
三姨娘淡淡“嗯”了声,想了想:“太太爱来不来,反正大小姐肯定会去,不怕没人传话。”
童妈妈点头示意明白,又问:“三小姐那边您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不急。”三姨娘咬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这会子她八成在学堂呆着呢,你去她院子找谁去。”
童妈妈紧抿着嘴,不再吭声。难得三姨娘心情好,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好在今天三姨娘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她起身走到两件新衣裳跟前,用手摸了摸料子,啧啧道:“这么好的缎子,我都没穿过,真是便宜那丫头了。”转而换了个冰冷的面孔对童妈妈道:“这衣服先放在屋里,你先打发人过去跟四姑娘说一声,年关将至裁缝店生意忙,衣服要晚些才能送到,就说未时后才能送过去,让她务必等着。”
童妈妈一怔,安排宴席申时开始,过了未时才送过去会不会太晚?
她微翕了嘴,话还在嘴边,就见三姨娘紧紧攥着帕子的手,硬生生又把话吞了回去。
虽然三姨娘有什么心腹话只跟三小姐说,可童妈妈眼不瞎耳不聋,几位小姐姨娘间的关系,她是知道一二的。所以趁三姨娘不注意,她偷偷翻了翻那新做的两件衣服,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瑕疵或藏针,别成了替罪羊还不自知。
何况她是后进府的下人,跟家生子和一二等的丫鬟婆子比不得,估计就是死了,也没几个人在意。
所以她更得小心翼翼。
不过,新衣服上并没什么不妥,让童妈妈暗暗松口气。
余下就是按吩咐把衣服送过去。
一直等到未时过半,三姨娘要出门时才叮嘱童妈妈,“送完衣服就去暖香阁,别耽搁。”
童妈妈自是不敢半分马虎,带着两个小丫头一路急匆匆往赵小茁院子走去。
柳月和吴娘正伺候赵小茁梳头,碧桃进来报:“四小姐,童妈妈来了。”
吴娘冷哼一声:“这衣服送得真是时候。”
赵小茁反倒一脸平静,给柳月递了个眼色要她出去迎人,又说:“你顺便告诉童妈妈,我这会赶时间就不留她在进屋喝茶了,打了赏就要她们回去吧。”
柳月领命,带着碧桃下去。
吴娘一脸嫌恶的表情,皱了皱眉:“四小姐既然都盘算好了,明知三姨娘下了圈套,还往里钻,这是为何?”
赵小茁淡淡一笑,把一根珍珠卷云细簪插在髻边,徐徐道:“总是一味躲,总归也不是办法。三姨娘娘俩如今容不下我,即便躲得了今天,保不准明日后日她们又玩什么花招,我们岂不是应接不暇。还不如当着太太面一次个教训,估计会消停一阵,我们也好筹谋搬家的事。”
无论用什么办法,她一定要跟太太一起去京城,不能在这葬送自己的未来!
吴娘却是一副保留意见的样子,轻摇下头:“眼下离年关也不过十余天了,四小姐何必……”
话音未落,就见柳月、碧桃一人托着一个红木四角雕花的托盘进来,一件胭脂色锦织云绸对襟袄、一件朱丹蔻花银鼠里高领比甲,叠的整整齐齐。
“这!”吴娘脸色突然大变,身子一僵,指着两件衣服哆嗦下嘴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赵小茁见她脸色煞白,暗叫不妙,喝道:“快扶到榻上,喂两口茶缓缓气!”
柳月和碧桃从未见过吴娘如此失态,赶紧搁下托盘,将人扶了过去。
“四,四小姐……”吴娘被喂了口茶,缓过神来,指着桌上的两件衣服,幽怨道,“三姨娘其心可诛,那衣服穿不得。”
穿不得?!
“为何?”
吴娘摇了摇头,喃喃道:“那是二小姐身前最喜欢的衣服颜色,自从……太太再不准府里谁穿这两种颜色。”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赵小茁脸色沉了沉,真没想到三姨娘下手真狠,竟要置她于死地。
她正开口要人把这两件衣服烧了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三姨娘知道其中原因,不会不知吴娘能看出端倪。
明知故犯?这可不像三姨娘的作风。
那她送衣服来的目的……
赵小茁把前前后后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思路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