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太太清醒过来,已是第三天上午,除了六姨娘不在外,五姨娘、大小姐、三小姐、赵小茁各个正襟危坐,眼睛红肿。
“年还没过完,哭什么!我还没死!”太太冷冷扫了眼坐在角落里的五姨娘,皱了皱眉。
“母亲,大夫说您本就体虚,又舟车劳顿,再生不得气。”大小姐也不顾什么礼数,坐到床边来,拉着太太的手,眼泪扑簌簌就落下来。
太太一见到她哭,心顿时软下来,语气也柔和许多:“傻丫头,哭什么,母亲不过累了而已,歇息两天就好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大小姐哭得泣不成声:“母亲昏睡两天两夜,把女儿吓得不轻。”
大小姐一哭,即便没眼泪的人也得跟着擦拭眼角,装装悲情。
赵小茁是个哭点很低的人,见不得别人哭得伤怀,正抹泪,余光瞥见五姨娘装模作样拿着帕子,嘴角却噙着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
只是一瞬,笑容又收了回去。
“好了,都回去吧。”太太抬了抬手,声音疲惫不已。
大小姐却不依:“我要留下来照顾母亲。”
太太满脸慈爱抚了抚了她的额头,跟尹翠道:“去给大姑娘收拾间屋子,这几日就让她歇在我院子里。”
尹翠领命,退了出去。
太太又对大小姐勉强地笑了笑:“乖,你先带她们出去,我要跟四丫头说说话。”
既然被点名留下来,赵小茁毕恭毕敬走到太太跟前,垂手道:“太太,女儿来了。”
太太点点头,又指了指床边的小杌子,示意她坐下,待一屋子人走了,才道:“六姨娘那边的话,你可听到了?”
赵小茁一脸平静地点点头:“听到了。”
太太难得对她露出温和的目光:“你去问过老爷了吗?”
赵小茁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让太太十分舒心的话:“姨娘的话信不得。”
倒是个识趣的。太太露出满意的神色,继续道:“此事非同小可,想必六姨娘不敢拿此话玩笑。”
言外之意,和亲并非空穴来风。
赵小茁微怔,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太太的意思是,这话是爹爹跟姨娘说的?”
太太没有承认也没否认,犹豫了半晌,问了句:“我只问问,你可有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赵小茁暗暗冷笑,她有想法又如何?要说她想的,宁可死也不愿意嫁到相隔几百里地的邦交之国去!明明是二老爷家的事,怎么就她成了替死鬼?
虽满心不甘,嘴还得顺应:“女儿不敢有其他想法,也不能有其他想法。 [
“难怪二老爷会挑中你。”太太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数数这府里的丫头,就属你最懂事。”
懂事?赵小茁露出一丝苦笑,一句赞许的话,却听起来无比讽刺。
就在她以为太太是来当老爷的说客时,太太话锋一转,带着一脸憔悴,缓缓道:“不管你出生如何,好歹都是老爷的子女,我关心你是比三丫头少些,可是也不是没把你放在心头。现在想帮你,却心有余力不足。”
所谓冷暖自知,太太拉着她说这些看似关怀的话,无非是想告诉她,不管愿不愿意,她这个主母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赵小茁淡然一笑,她原本就没指望太太能帮她说句话。今日来,就是为了确定到底六姨娘说的话是真是假。
现在太太虽未明说,看样子确有其事。
“谢谢您的好意,女儿没齿难忘。”说完,赵小茁起身告辞。
太太未留,叫了尹翠送她出去。
一路上,吴娘见她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好上前问个明白。
进屋时,赵小茁见桌上已备好三样热菜,才发现时间已过午时。
“太太跟四小姐说什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碧桃上前替她换了衣服,小声问道。
“没什么。”赵小茁敷衍着,洗了脸,净了手,才坐到桌边。
原本因为传闻失眠整夜,就精神不济,没什么胃口。现在得知确切消息,她除了满心烦闷外,更是食之无味。
还不知吃了这顿,还有剩几顿……心中一个声音不停地冒出来,提醒着她,敲打着她。
蓦地,她霍然站起身,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把缎面桌布整个掀了起来,连碗带碟“乒呤乓啷”碎了一地。
碧桃吓得一愣,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柳月听到动静,从外屋冲进来:“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蹲在地上清理的吴娘赶紧朝她无声摇摇头,又看了眼坐在榻上脸色涨红的赵小茁,示意她别再说话。
柳月抿了抿嘴,不动声色走过去,帮着吴娘和碧桃一起收拾。
一行人手脚麻利把屋子打扫干净后,吴娘把柳月和碧桃打发出去,又搬了个杌子坐到赵小茁身边,见她脸色转好,轻声问:“太太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四小姐发这么大脾气?”
赵小茁目光幽幽盯着一处,良久才开口道:“太太说,六姨娘应该不是玩笑。”
怎么可能?!吴娘一怔,可很快反应过来,安慰道:“这事得老爷亲口说了才算。”
这句话让赵小茁眼睛一亮,只是一霎,她眼神黯淡下来:“可是太太并未否认,就算等爹爹说了,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或许一切来得太突然,吴娘一时也没了主意,在屋里来回踱步好一会,才道:“不行,这事还是得问问老爷。和亲乃大事,容不得玩笑,老奴这就去老爷那问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