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只觉得血,全部涌到了嗓子眼!
他忽地站起身!
叶子慎一愣,转头看他:“怎么了?”
八阿哥呆呆站在那儿。好半天,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水果没了。我叫瑛姐拿点水果过来。”
亲戚走后,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八阿哥走到镜子跟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刚才叶子慎兄弟的那些刺耳的话,仍旧一遍遍在他耳边萦绕。
八阿哥只觉胸口那股强烈的怒气,几乎要把他的身体击碎。他是怎么了?怎么竟和这样一群羞辱他的混蛋生活在一起?!
他真想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然后。逃离这个家……
再然后呢?然后,他该怎么活下去?
该以何种身份活下去?
事到如今,全世界的人都拿他当叶逊了,就算把叶家全家都灭门了,那也仍旧是“叶逊”的所作所为。
想到这儿,八阿哥忽然疑惑起来:面前镜子里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爱新觉罗胤禩?还是叶逊?
那个晚上,意识这一点的他,冷汗湿透重重衣衫!
至此,八阿哥终于发现,他被关进了一个戏台,人人手中一副剧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台词,包括他在内。
从此之后,他就只能站在自己的台位上,念着自己的台词,以“叶家长房长孙”的身份走下去……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那个夜晚,他终于看见,就在新的叶逊一天天站稳脚跟的同时,爱新觉罗胤禩,也在一天天的消失无踪。
因为,没有任何人承认他。
他越努力,越受欢迎,真正的那个他,就消失得越快。
叶家这台机器,就像一台无情的绞肉机,真正的他,爱新觉罗胤禩,被活生生放进去,绞成了面目全非的肉糜。
好也罢,坏也罢,康熙朝的八阿哥,雍正朝的阿奇那……不管他是谁,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既不可能真的变成叶逊,也再做不得胤禩,他清楚地看见,自他人眼中,映照出一个非驴非马的怪物。
我是谁?
这简单的问题生生卡住了八阿哥,他想说他知道,但无数的人都涌过来对他说,不不,你不知道,我们才知道,我们说的才是真的,你“不应该”讨厌可乐,因为你以前一天喝两瓶,你“不应该”吃这么多肉食,因为你小时候明明一点荤菜都不肯沾,你“不应该”不愿和女性接近,因为“阿逊向来擅于和异性周旋”——你是谁,得由我们来决定。
他的生活习惯,全都被改变了,他甚至都不能说不喜欢马蹄糕,因为那是叶逊最喜欢的食物……他连这样的细节都不能去坚持,不管他扯着嗓子喊多少遍,也没人听见,就连女佣都怯怯道:“以前逊少爷最喜欢马蹄糕……难道不是么?”
他说着虚假的话,做着虚假的事,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对此,八阿哥不是没有挣扎过,他也拼命想挽回这一切,那之后每个早晚,他都会对着镜子,悄声对自己说,你不是叶逊,你是爱新觉罗胤禩,你是康熙帝的八阿哥!
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他单薄沙哑的声音。
无人响应。
然后,他默默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穿好衣服,衣冠楚楚的走下楼去,继续扮演他的“叶逊”……
他觉得自己在一步步走向疯狂。
他开始一夜一夜的失眠,精力溃散,耳朵里出现幻听,过去那些声音仍旧不依不饶的纠缠他,而且因为真实日常的虚伪。幻听反而变得越来越响亮:父亲的斥责,兄弟们的冷嘲热讽,还有那即将到来,却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最终命运:他被削了宗籍,株连妻儿,连父亲赐予的姓名都不能再保有。
八阿哥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先发觉的是叶逊的母亲。她吓坏了。急急忙忙把儿子带去医院。
在跑了国内好几家大医院。排除了脑内肿瘤的可能之后,他们不得不转诊到精神科。
医生们意见不一致,有说是抑郁。也有说是强迫,还有的怀疑是精分的前兆,因为八阿哥无法将更详细的“症状”告知医生,他的避而不谈。导致了诊断的困难。有一次他随口道,他的手腕上“仍旧”有被绸缎裹着的铁锁链的感觉。
“为什么铁链要被黄缎子裹起来?”
“因为我是皇子。皇阿玛他……”
这句话一说出来,八阿哥立即发现,对面医生的眼神变了。
那天,八阿哥从医院出来。手上又多了一味药:舒托必利。
……他没有吃。
他把那盒子舒托必利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有发生妄想,那不是妄想。那一切,都是真的。
但从那之后。八阿哥再也不敢和医生详谈自己的“幻视”和“幻听”内容了。
但好在问题还不严重,医生们最终做出了结论:先服药看看。等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