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迟揉揉空虚得失去感觉的胃,从那一堆一人高的古籍中站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到暖玉床上躺下,准备睡一个不知是午觉还是夜觉的觉。
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个颇为光明的菩提洞。
说到光明,委实光明得太过了。四面八方头上脚下嵌着无数同等大小同等亮泽的夜明珠。将这菩提洞内照得辉煌灿烂,半丝阴暗也无,连影子也见不到一片。
进了菩提洞就要辟谷了,她本就是神女,这种事倒难不倒她,虽然她并不是很欢喜。渴了,就从那汪清澈见底的浅潭中拘一捧水喝,累了,就爬上暖玉床睡到自然醒,未迟没甚时间概念,洞中又没有计时的物件,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闭关了多久。
刚躺上温暖的玉床,未迟的睡意便昏沉起来。眼皮也打起架来,头顶那一片夜明珠的光亮渐渐成了一道光缝儿。
恍恍惚惚间,未迟的气息非但没有绵长起来,反而变得短促,她微微弓起身子,黛眉微蹙,右手不自觉的勾成了鹰爪的样子,身体深处又浮上熟悉的躁动,渐渐涌向四肢百骸。
“噌!”
未迟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她蹙眉按着左心,眼中的睡意散了个干净。
“又来了,”未迟有些气闷的撇开额前的碎发,自言自语道,“住在我身体里的到底是谁呢?”
未迟叹了口气,虽然冉遗说她只是魂魄不稳,不过她显然没法说服自己,她可是浸了洗心泉定过魄的,哪里还有魂魄不稳这一说,想必是冉遗怕自己担心,才没有说实话罢。再者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那种分裂出的感觉,分明是与她本我不同的所在。
未迟一向是个大智若愚的神仙,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
那么,身体里的这股戾气。跟当日究竟山法会有什么关系呢?
未迟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头顶的洞壁沉思起来。
“媞贪?”未迟喃喃道,“还是勾挈?”
未迟摇了摇头,都不是。
要将他们的魂魄塞到自己魂魄中。可不是随口说说这般简单,必得有法力修为了得的高人在旁施咒导引,小心护持,否则一个不慎,他们的魂魄就会被本体吞噬得渣也不剩一点儿。
而当年在无幻海,显然是没有这样一位高人的。
未迟翻了个身,烦躁起来。
“在这般下去,非堕入魔道不可……”未迟叹了口气,郁郁道,“到时候就算师父不说入器,也会有别人来除魔卫道的。”她心口一痛,眸色一暗,“玄止,想必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罢……”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魔道……”未迟喃喃重复道,苦笑着给了自己一个暴栗。“未迟啊未迟,你胡思乱想的本事可真是一日千里的长进,师父才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既然不是媞贪或者勾挈,其他的妖魔鬼怪她倒没什么顾虑了。未迟跌迦而坐,诵了一百遍清心咒,方才安稳的入了梦。
一睡又睡到自然醒,未迟揉着惺忪的睡眼,踢踏着云靴下了暖玉床,百无聊赖的敲着一本《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
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事的缘故,这几日古籍心法摊在石案上,未迟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唉,”未迟叹口气,拍拍脸站起身来,走到那汪浅潭前拘了捧水喝了一口,刚要直起身来,她突然惊叫了一声,“谁!”
未迟一手打在水潭中,水面荡开杂乱的波纹,除此之外再无特别。
未迟微微喘息,惊魂未定,她方才明明在水潭中看见了一颗骷髅头。
眼深,鼻高,齿空。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清澈见底的水潭。涟漪缓缓散去,水面归于平静。
未迟眸色一沉。
那颗骷髅头又出现了!
菩提洞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未迟来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气,再次探出手去,水面荡开轻微的波纹,未迟纤长的手指落在那骷髅头空荡荡的眼窝处。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水中什么也没有,她的手指,好像穿过了骷髅头,落在空无一物的潭底。
而那骷髅头,此时正诡异的映在她手背上,随着波纹起了皱。
未迟收手如电,使劲甩了甩,原本清凉的水意顿时变作一条冰冷的游蛇,在她手臂上游走着。
四下里的空气诡异的流动起来,未迟紧抿着嘴唇,眼角余光扫视着周身,一颗颗夜明珠从眼中划过,未迟脚步轻移,缓缓转动起来。
水面再度恢复平静。
那个骷髅头依旧安静的躺在那里,发白发灰的颅骨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缝,边缘泛着鸦青,一对空荡荡的眼窝望着未迟,专注,诡异,委实有些瘆人。
“喀嗒。”
未迟猛地后跳一步,瞪大着眼睛有如铜铃,她、她方才看见,那骷髅头的上下颚竟合了一下!
“呼……”未迟胸口起伏着,自言自语道,“冷静些……”
她咬着下唇开始思考。
既然骷髅头不在水底,那么,能出现在水面上是因为……
未迟猛地抬头望向洞壁。
是因为水中的,只是头顶洞壁的倒影!
可未迟却想错了,洞壁上并没有甚么骷髅头,圆润的夜明珠散发着柔柔的光晕,与平时一般无二。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未迟抱着臂退到一边,甚是疑惑的看看水潭,又看看头顶,“说来前些日子怎的没发现?”
怪哉怪哉。
一想到这本来只有自己一人的菩提洞竟然多出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