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心中知道,太后恐怕已是回光返照,这时招她前来,必有要事。
她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垂下一颗黑色小小的头颅,却挡不住鼻尖涌上的酸涩辛辣。
太后撑着手再往起来坐一点,然后捏着被子冲清江招手,拍了拍一侧的被褥,笑道:“过来坐着。”
太后本是宿州出名的美人,当年晋国皇帝南下,与太后结缘。清江继承她的,便只有吹弹可破的好皮肤,还有一双灵动的双眸,可是这时太后已是形容枯槁,经过重重打击,整个人瘦了一圈,再不复往日的美丽。
清江终于忍不住,扑在太后的身上,大声哭起来。好像要把这些日子所受的一切统统抒发干净,她想是一只溺水的小兽,痛苦呜咽着。
太后伸手抚摸着清江的长发,眼神里是与往日一般的柔和眷念,却多了一丝不忍与不舍。
过了一会,直到清江发泄的差不多了,她才捧起清江的脑袋,拿手绢细细的为她擦拭眼泪。却有些痛心疾首的无奈,“马上都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小孩子似的,母后……怕是等不到这个孩子出生了,也不知我的小外孙漂不漂亮,你父皇往日是最疼你的。他要是没死,知道此事恐怕不知道有多欢喜。”
想到先皇,两个女人都沉默下来,又过了一阵,皇太后执起清江的手,然后屏退左右,这才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只通体透亮的碧绿簪子。动作轻柔,好似护着一件十分重要的宝贝。
太后看着手中流光逆转的簪子,郑重的放到清江手上,说道:“这是当初我与你父皇大婚时,母后偷偷塞给我的,只说要我郑重保护,簪在人在……你皇祖母说,簪子中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都要传给下一任皇后的,但是如今母后把它给你,你拿着簪子,出宫去。”
清江本是安静听着太后诉说,此时听到最后一句,不免有些惊讶的抬头,眼神间全是不可置信,“母后,你说,让我出宫去?”
太后拍了拍清江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清江看见窗口一闪而过的人影,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母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此刻我怎么抛下你出宫,再说了,如今二……陛下看我看的那么紧,处处都派人盯着,我没办法逃出去的。”
清江低头,心头有些苦涩。
太后凑近了清江耳边,说道:“福窃宫有个太监叫李德海,是我娘家人,你只管去找他,他自有办法联系外界,然后带你出宫,出宫以后你一路向南,去宿州我的娘家,那你有我的亲信,其中有一个我家的客卿,我年轻时救过他一命,他自然是愿意帮助你的。”
清江又一次红了眼眶,她一直以为,自己母后是个十分温婉的人,没有心机城府,却在经受父皇与皇太后相继辞世的打击之后,为她谋划了这么多。
这一切,重的让她没办法承受。
“母后,那五哥呢?”清江忍不住问道。
太后眼里的光亮淡去,仍旧强笑着:“陆儿不会害他的性命。”
清江指尖一缩,母后十分了解陛下的脾性,她只是道,“不会害他性命”那不就说明,陛下还是会采取一些措施,来对付他。
“若是你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他……就帮母后对他说,是我对不起他。但是清江你听好了,若非必须,你今后再也不比踏足晋京。”
那时清江也没有想过以后会再回去,只是拉住太后的手哭着点头。这个时候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哭。
太后见她做出了承诺,于是笑了笑,这一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变得十分虚弱,她拍拍清江的手,说道:“你把枕头拿开,我想躺一躺。”
清江的手摸到了枕头,却仍是一副哭腔对着太后央求道:“母后,你再同我说说话,你再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情,我想听,可不可以不睡。”
太医早在五日前就说过,太后余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恐怕也只有堪堪四天,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她撑到了第五天。清江这几日得了圣旨,终于不必再被关在自己宫中禁足,每日都来陪伴,听的最多的便是太后讲述几个孩子小时候的乖巧调皮。
此时听了这个话,她便知道,恐怕时间已经到了。虽然今日起床时,她就已经忐忑不安的猜到了,但是仍怀着一点小期盼,希望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傻孩子,哭什么,母后只是要去陪你父皇了,他早就来等着我,我舍不得你们才迟迟不肯跟他走,我若是再不去找他,他怕是会生气的。”
太后的手朝着宫殿里一个地方一抓,抓了一手空气却紧紧捏着不肯放手,对着那处暖暖一笑。笑容里藏着三分小女儿的羞涩。
“他这个人,一向都喜欢闷着不说话,但是若是生气了,母后都招架不住。当年他少年时南下,我们情起不自禁,我却没想到他是一国王爷,但是最后他还是娶了我,十里红妆亲自到宿州迎接,不知羡慕了多少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但是好在他没有生我的气,他来接我了。”
清江从没听过那段往事。看起来,父皇母后,的确真心相爱。
“母后,都是我的错。”
清江低下头,心中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太后躺在被褥当中,衬得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她楞了一下,拍拍清江的手,道:“不怨你也不怪你,这都是命数,我们改变不了的。”
说罢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