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房梁上又是几声轻响,来人脚尖轻轻踏在白瓷地砖之上后稳稳跪住。
他双手抱拳,头微垂,叫到:“陛下。”
宋远手下动作一顿,眯起眼自臂弯看了过去。
来人心中一紧,不敢看他,于是继续说道:“公主已经到了凌国公府上,照我们的观察,一切都好。他们也没有要伤害公主的意思,于是我就先回来复命。”
宋远把手放下,心中早已激起万丈波涛,他把手撑在桌案上,上半身向前探去,从奏折中间看向跪在殿中的手下。
“你说什么?”
萧时惊讶着抬起头,细想间已经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公主已被凌国公带走,按照陛下之前的吩咐,我们没有跟上去,在确定公主无事的情况下,不会出手。”
宋远凝视着他,自上而下叫萧时心中无限压迫,但是他也只有硬生生的受着,等待接下来又一波的巨浪打在他头上。
“那她身边的丫鬟柳絮也一并被抓走了?”宋远问道。
萧时沉默了一瞬,然后抬头认命般缓缓说道:“一开始公主就没有反抗的意思,丫鬟柳絮早已带着小主子逃了去。”
若不是之前抓阄他一手好运气,此刻守在凌国公府邸门口,该是何等的轻松,萧时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只怪他不争气。
宋远想了想,问道:“那她人现在何处。”
萧时咬了咬牙,答:“回陛下,属下并不知道。”
“当时公主与黑衣人交谈,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公主身上,谁知道那个丫鬟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撇下公主自己逃了,当时黑衣人立刻上前追赶,我们躲在暗处自然也不敢追得太紧,当时小六去追却没有追上,据他所说,她带着小主子,走到一处林子便失踪了,属下猜测,应当是没事的。”
宋远在听到柳絮撇下清江逃脱之时,脸上已经挂上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勾起一侧唇角,只盯着萧时笑。
萧时被他盯得脊背一震,连忙为自己解释道:“陛下,那个丫鬟身上有功夫,轻功也好,小主子跟着她应该是没事的,只是公主现在凌国公手上,虽然凌国公不敢杀她,却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我们该怎么做?”
宋远“喔”了一声,笑着反问:“你知道可乐没事,你亲眼见到了?”
说完也没等萧时反应,便下令道:“守着凌国公府,还是按照原计划……只要不危及到她的性命,你们都不必出手,也别暴露在人眼之下。”
萧时领命,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那小主子……”
宋远挥手,“你做好自己的事,去吧!”
他见宋远脸上皆是疲惫,也没再说什么,起身退后几步屈膝行礼,一晃眼间便消失在大殿之中。
宋远坐在龙椅之上,摩挲着手下纯金的龙头,只盯着一处发呆,过了一会,才轻轻叫了一声:“小九。”
萧九早已把大殿之中两人的谈话尽数听了,隔了好久终于听见陛下叫他,他低垂了眼眸,推开殿门进屋,在方才萧时跪下的地方站定,担忧的看向高台上的年轻帝王。
他眼底早已积蓄了薄薄一层青色,这几日不眠不休的批阅奏折,一方面防着凌国公和他,一方面还要顾虑清江公主,他的身体还能撑得过去吗?
“你都听到了?”
萧九说:“是。属下都听到了。”
“那他什么时候下达那样的命令,你竟不出手阻止。”
萧九不知怎么回答于是只能静默站着,宋远心里又惊又怕于是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小十的话你也听见了,清江绝对是早有察觉的预谋,所以一早才让柳絮带走了可乐,只是如此拿自己冒险,她到底值不值得,又该多么恨我。”
“陛下先别急,凌国公顾忌着公主的身份定然是不敢动公主的,只是不知道小主子被柳絮带到何处去了,要不要属下亲自去查一查。”
宋远点头道:“也好,你出去小心些,别叫那老贼察觉出什么,半月后燕国使者来访,清江一心一意想要神农珠,定然不会放弃,她既已深入虎穴,你只叫小十他们守好,她……”
萧九等着陛下这个“她”,终是没有等出个结果。
待萧九出了殿门,宋远感觉更是疲乏,于是走到内间的一处软榻躺下,双眼顺着窗口看出去,停在一颗繁密的玉兰树下。这个季节,玉兰恰好花开,一片片打着旋儿从树上落下,又打着旋儿飞走,最后却还是停在树脚之下。
这处原本是一棵梧桐,三年前适逢宫里翻新御花园,他心念一动,把那颗梧桐移走换上这棵玉兰,恰巧是晋国江汜楼园子里那一棵,经过长途跋涉和换了环境,它不但未见萎靡反而越发茁壮。
宋远看起来瞬间苍老了许多,若是叫方圆看见,定是又免不了一张冷脸,想到方圆,宋远瞬时像是突然一惊,从榻上一跃而起。
怪不得这样,原来十五已经过了。
沙玉兰在入夜之前终于迎来了她的客人。
当可乐和柳絮出现在别苑的时候,都是一身的狼狈,可乐一路被柳絮抱着,除了一张小脸有些花了,其他都还好。倒是柳絮,除了她穿的那身衣服有些眼熟,倒还真看不出她是谁了。
沙玉兰觉得有些好笑,把可乐从她怀里接过来。她自打处理好子遇栏的后续事宜,便搬了把板凳一直在这洞口等着,她来宋国本就是为了帮衬柳絮,这事一过她便也要走,于是只把铺子里的事处理了,再把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