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习什么?”灯光下,他轻轻侧过头来,眼底有抹嘲弄的笑意,恍如有雾气从他眼底钻出来。
“当然是功课。”她眼珠澄净。
少年冷笑,“既然你知道是功课,我复习什么?”
赫连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轻咬住唇,“你有那么好的条件,学习环境,就不想考个好名次吗?”
“为什么?”
“起码对得起自己,学费既然交了,当然要学以致用。”
“我的前程不牢你挂心,还有,别以为进了我们赫连家就可以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玛利亚了,见了谁都要教育一番?”
赫连尹背脊一僵,他又说:“你只是个养女,如果知道自己是个外人,就安分守己一点。”
他恨她与母亲亲近。
他恨她抢夺他的地位,父母的宠爱,还有原本只属于他一人的光芒。
要破解冷战的前一刻是矛盾而漫长的。
害怕他的嘲笑。
亦害怕他的置之不理。
然而这两者。
他都做了。
赫连尹心头怀揣着纠结,静静低下头。
口袋中的石头被轻轻放下。
刚才她本想说几句轻松的话调节气氛,然后等赫连胤微笑,假如他笑了,她便可以轻松地将口袋里的石头拿出来,对他诚挚道歉。
可是那一天,少年的话句句似冰刀,无情地割在她的心头上,她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还是没能挽回。
她微微抿住唇,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挫败感来,失望涌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处钝钝的,有些呼吸不过来。
少年的心情亦是矛盾的。
期待已久的服软来临了,可他却不想接受了,因为他开始害怕了,害怕轻易被她牵动情绪。
那一夜。
他躺在自己的软床上发呆。
秋风已有了凉意。
他没有走过去关窗。
夜色如墨。
他的眼睛却亮如星辰。
心中有一团迷惘的情绪在波动,就似郁积已久的熔浆,从他冰冷的心脏口喷薄而出。他闭上眼睛,赫连尹沉静的脸庞从脑海中闪现,带着无限缠绵的郁结之意,竟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捂住眼睛。
可是捂得住眼睛,却捂不住思绪。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却不能控制自己心中的向往。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心中愤怒的源头。
因为他。
向往着她啊。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幸福的,他感到万分迷惘,想要挥去心中那缕怎么也抓不住的思绪,也许吧,尚未看清情感的他是抗拒的,他可以接受很多人的迷恋,可当有人向他表白时,他便会渐渐疏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本能的,不由自主的想要避开。
也许吧,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爱的天赋的,至少他赫连胤不是那种第一次面对感情就能坦然接受的,他心中似有无限惆怅,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
梦中,他见到了一些桃色景象,他拼命想看清那个与他缠绵悱恻的女孩,那是个世外桃源般的仙境,女孩有一头飘逸短发,她的肌肤很白很凉。
他寻寻觅觅,终于扳过她的脸——
“啊!”赫连胤从梦中惊醒,被子里一片湿漉。
他的腹部涨涨的,有些舒服,也有些慌张,掀开被子,便看见了一幕十三年来从未见过的景象——
他梦遗了!
象征着青春的改变终于真正来临了。
镜子中的他的喉结突出。
声音变成略微低沉。
幸好在部队呆过,从官兵那里得知了一些隐晦的知识,他快速取来纸巾,将被单擦拭干净。
毕竟这是私事,他不想让母亲知道,便将内裤卷在纸巾中丢在垃圾桶里。
他匆匆洗了个澡,有些做贼心虚的放轻动作,而随着那意犹未尽的梦境,他开始回忆起梦中那模糊的女孩,女孩留着一头短发,肌肤很白很凉,到底是谁?
因为经历了这件事,赫连胤暂时变得消停了一些,他不在易怒烦闷,也不在仇视赫连尹,开始变得安静,思考某个迷惘的问题。
赫连尹也保持自己一贯的安静,她参加了笛子乐队,每天放学后五点都要去礼堂参加演习,她拆掉了绷带,手腕处的肌肤因为裹了一个月,变得比别处要白皙一些。
老师让赫连尹站在队伍的最前端,给她派发了支与别同学颜色不同的紫色笛子,对她说:“咱们笛子队让你做队长,等下你要认真听口号,国歌响到第二段的时候,就吹响笛子。”
赫连尹点头,“好。”
老师又对笛子队所有人道:“今天是第一天演习,等下老师会先指挥示范给你们看,你们跟着赫连尹的动作吹响手中的笛子,要是有不懂的地方,要及时向老师反应。”
“好。”笛子队异口同声,为了200元,大家会加油的。
因为是游行,各乐队老师筛选出选手后是要一块演习的,赫连胤站在第一的位置,而赫连尹站在靠近最后的位置,两人中间相隔一百多个人头,即使他扭头了也看不见她,而她仰头亦看不见他。
笛子队的作用并不大,只需在中途加入演奏即可,算是非常闲散的工作。
不多时,礼堂的一角响起了国歌。
最先扬起的是赫连胤手中的指挥旗,他一吹哨子,手中的银旗迎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