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时天上又开始飘雪花,越下越大,噗噗簌簌一直没停。
送走丢娃,回屋见郝沈梅发呆,葛辛丑让两个儿子去睡觉,他动手收拾桌子。
郝沈梅问他:“下这么大的雪,你明天还要去上班吗,这可不好骑车呀。”
“还是去吧,下着雪还好走些,要是等消雪的时候,更不好走,这个月的工资还没领咧。”
“那你路上小心点儿,不要急着赶回来,安全第一。前几个月的工资,你不是说花了,就是说被人追债了,都没有交齐,这个月的工资,你打算咋给咱爸说?”
年关年关,过年就是过关,这眼看着要过年了,追债的人更多,要是趁机说工资都被人堵了债,倒是连一分钱都不用交了,葛泽中也无可奈何,最多骂一通败家子。
不过郝沈梅想是这样想,却没有明说。
她明白,自家汉子一直处于矛盾中,对父母顺从了几十年,要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突然跟父母打起太极,其实,自家汉子心里还扭着劲呢。
葛辛丑犹豫了下,这才说:“这个月的工资就全交了吧,过年还要办年货。”
果然不出所料,郝沈梅点头,又问:“还有白面呢?这回上班,油该发下来了吧。”
每年过年前,棉站都会给职工每人发十几斤棉籽油,这也算是棉站职工的特有福利。
葛辛丑答:“白面也全交了吧,过年要用很多白面,油我会留一半在管管那里。”
郝沈梅没再说啥,自家汉子还算理智,知道给自家留一半儿油。
腊月里的日子,就在葛凯拓每天的倒计数中过去,转眼间,已到了腊月二十六。
郝沈梅坐在炕沿,手上绣着百子图炕帷,嘴里一边唱着年歌,眼睛余光还看着葛凯琳在炕上沿墙根走路。
“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扫房土;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做点心;二十八,炸麻花;二十九,蒸馒头;大年三十贴对子。”
腊月初九那晚,郝沈梅跟丢娃确定接下丢娃介绍的活,第二天,丢娃来拿走了一件郝沈梅绣的小娃子披风,去找他的上司汇报,他上司看了披风,当即拍板就定下郝沈梅给做活,还按说好的,先给预支了一部分工钱。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天气突然冷得厉害,已经好几天了,除了要上厕所,郝沈梅不准葛凯琳出屋子,也不准下炕,她把炕上的被子都搬了开去,葛凯琳要想练习走路,就只能在炕上,郝沈梅往炕上又加铺了一层厚厚的炕被,也不怕葛凯琳摔着。
葛凯琳在试着双手不扶墙走路,每回都是走不了几步,身子就朝一边歪。
葛凯拓在地上转圈圈,问郝沈梅:“妈,你唱的我都流口水了,今儿个就是二十六,为啥还不炖大肉啊。”
郝沈梅教葛凯森兄弟学习的时候,葛凯琳也在跟前听,并问郝沈梅要了铅笔写字,郝沈梅虽怕她辛苦,见她乐意学而且学得很快,也还是由着她。
快过年了,学校放了寒假,郝沈梅也给三个娃放了假。
二小子那渴望的小眼神,逗得郝沈梅直乐:“还不就是怕你偷吃,大肉就留到最后炖呗。”
其实,今儿个葛辛丑带着葛凯森,去离村子八里路的隔壁薯樊公社买年货了,那里的供销社大一些,年货花样和数量也多。
跟往常年一样,年货都是葛辛丑办,葛泽中不另外给钱,葛辛丑用最后一个月领回的工资,先办齐年货,再上交剩余的工资。
薯樊是逢三六九有集,前几天葛辛丑回家本来要办年货的,单位突然打电话到村委会说有事,葛辛丑匆匆忙忙离开
葛跟丑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葛泽中保持沉默,葛随丑更是指望不上,以至于昨天赶天黑回来的葛辛丑,这个时候了还得张罗着办年货。
电工刘海家腊月里杀了一头猪,卖给益村所属的临董公社供销社收购站一大半,还有一小半,村里人你一斤他几两的买走一部分,葛辛丑去买的时候,刘海再不肯卖,说是他大妹嫁给城里人后,今年第一回领着女婿在娘家过年,剩下的肉得留着待女婿。
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六,很多单位都已经放假,不知薯樊供销社还也没有肉卖。
郝沈梅跟葛凯拓和葛凯琳说着过年的风俗,还有往年过年时村里发生的趣事。
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啥事,把手里的活收拾进大衣柜,边穿棉大衣,边交代葛凯拓:“拓娃,妈出去一下,你在屋里看着你妹子,妈一会儿就回来。”
葛凯拓问:“妈你干啥去呀,妹子要是想上茅房咋办?”
随着妹子身体的好转,妹子也越来越讲究,尿尿拉屎都非得上茅房,这大冷的天,给她把尿盔拿进屋都不行,妈不在,妹子又不准自己跟着进茅房,要是妹子在茅房摔着咋办。
郝沈梅犹豫了一下,干脆说:“不行就让她拉裤子里,我回来给她收拾。”
葛凯琳赶紧说:“妈,没事,我今儿个喝水不多。”
心下好奇,自家妈这是急啥,神神秘秘地还不告诉三哥。
“行了,你也别练了,休息会儿。”郝沈梅从衣柜翻出个碎布,急匆匆出了屋子。
葛辛丑和葛凯森从薯樊公社回来,离老远就看见郝沈梅在村口转悠,还不时往这边张望,葛凯森朝着郝沈梅叫唤:“妈,你干啥咧,站那儿多冷呀。”
到了郝沈梅跟前,葛辛丑停了自行车,葛凯森从自行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