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棕英起先被陶贵妃惯得有些娇气,这些天被新来的赵师傅单独折磨挨训,稍稍有些成熟,比以往更耐住性子。
他努力深呼吸深呼吸,他是大郑储君,不能跟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斤斤计较,失了风雅气度。
对,就是这样。微笑,保持微笑。
郑棕英抽动着嘴角吃饭,树上的秦楚暝牙磨得嘎嘣响,暗骂他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王嬷嬷想趁着热乎劲儿,再添油加柴,成天催着教女工的刘嬷嬷加快进度,给太子殿下绣个荷包。
刘嬷嬷手艺好,是司衣司前任司衣,京城许多府上都争着请来教自家小姐。她原是在刘尚书府上,教素有才女之称的刘牧音针线,可半道上被王嬷嬷用重金挖墙脚,不知觉中傻傻以为,陶月安的水准应跟她等同。
一开始进宫,刘嬷嬷教她绣锦绣山河图,大气磅礴,魏巍壮阔,多衬太子殿下身份。
但看陶月安用布裹着十根手指头,对着一团墨一团白,一团蓝一团绿的,混在一起像混沌初开的模样。偏大小姐没觉着,极其认真地用银针穿着昂贵的丝线往下戳,结果戳着下头接针的手指,痛得皱起眉。
刘嬷嬷只好流着冷汗请求她别再糟蹋这布料了,普通一匹就够寻常人吃上一年。
自知要求过高后,刘嬷嬷便想换个容易些的,沙暖鸳鸯图,她还特意让鸳鸯把眼睛闭上,趴在沙子上睡觉,后头的背景包括娟娟小河跟太阳都去掉,就一片作黄的沙的沙黄色布。鸳鸯也要毛色最少的那种……
但是,最后被王嬷嬷催得内心崩溃的刘嬷嬷狠下心放弃这些,就绣青竹,一种颜色,清晰明了,大方简单,寓意深刻。
“嬷嬷。”陶月安的手指已经快戳成筛子了,她看向震惊的刘嬷嬷,摸着手里的青竹荷包,喜滋滋道,“这个绣得真不错,比前两个都好,我明天就拿去送给太子殿下。”
大功告成的陶月安跳下凳子,准备去吃晚膳。闻言,刘嬷嬷惊恐万分,一把抱住她,“小祖宗,求求您,别送,千万别送。”
“为什么啊?王嬷嬷说要尽快给太子殿下。”傻白甜陶月安回头看她,真心觉得自己绣得挺不错。毕竟吃了太子殿下这么多午膳,该做些什么回报。
刘嬷嬷牙一咬,拉着她在小板凳上坐下,麻利地拿起针线,在她呆愣愣的眼神中,动作飞快做出一个青竹荷包。
“别告诉王嬷嬷,送这个给殿下。”刘嬷嬷将荷包塞进她手里,心有余悸道,若非银两多,谁想当这苦差事。
陶月安把刘嬷嬷绣的荷包捧在左手心里,自己的捧在右手心里,左右看看。
她觉得,自己绣得还是很好,叶子是叶子,枝干是枝干,竹笋是竹笋。尽管没刘嬷嬷绣得好,但她头一回绣,绣成这样很不错了。
翌日中午,陶月安跟郑棕英一块用完膳,正准备送刘嬷嬷绣的荷包,秦楚暝突然一屁股坐下。
他龇起牙,笑着不怀好意问,“太子殿下,那边人太多,能否允许小王同桌用膳?”
郑棕英就是不愿,不得不耐着性子和气道,“世子请便。”
的羊肉串摆上桌,惹得郑棕英和陶月安齐齐侧目。
陶月安虽还记着他跟郑棕熙的仇,闻着味,依旧忍不住问,“小王爷,您吃的是什么?”
“西域羊肉串。”秦楚暝递一串给她,眸中含笑,儒雅谦虚,真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小花痴看得有些脸颊发烫,下意识伸手接过,愣愣往嘴里送。还没咬着,秦楚暝忽地抓住她手腕,不让她吃。陶月安疑惑地抬头,恰对上那双柔和深沉的眼,他笑得温和,俊秀的脸干净无瑕,手里拿着小瓶子朝肉串上撒,“胡椒还是孜然?两种一起会更好。”
“那一起吧,谢谢。”陶月安低头,看肥瘦相间得宜的肉串上覆着粉末,油滋滋的。
撒完孜然,秦楚暝趁她流着口水看肉串的间隙,悄悄露出小虎牙,吸气用力一吹,胡椒粉全往鼻子下飘。
“阿嚏,阿嚏。”被偷袭的陶月安忙用帕子掩住嘴,却一个喷嚏接一个,停都停不下。
“小姐,您没事吧?”翠兰掏出帕子,郑棕英帮着倒水,就秦楚暝狭长的眸子饶有兴致地凝着她,连打喷嚏都很可爱。
等陶月安一抽一抽,不打喷嚏后,秦楚暝将肉串送去她嘴边,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撒完了,快吃。”
被食物和秦楚暝的美□□惑,陶月安一时没追究她怎么闻到奇怪味道,打的喷嚏,傻乎乎地咬下一小块羊肉,笑弯了眼,赞道,“真好吃。”
“多吃一点,还有很多。”因着秦楚暝的羊肉串勾着,陶月安最终忘记送她的青竹荷包给无语黑面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