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正殿,慕瑛才觉得其实里边一点也不黑。

屋顶上有盖着明当瓦的天窗,阳光从天窗上漏了下来,正好照在高太后的嘴角边,落下几道细细的阴影,似乎平白给她添上了几根胡须,而且还在不时在颤动,就像自家的猫儿去逗弄绣球团子时,总喜欢将胡须撩上一撩。

慕夫人坐在那里,见自己夫君走进来,一颗心才稳稳的搁到了肚子里头,在她眼里,慕华寅就是如神祗一般的存在,有他在,自己就不用操心了。

“慕大人,这般离不得夫人。”高太后瞟了慕华寅一眼,笑容淡淡:“我们正在猜尊夫人肚子里头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呢。”

“太后娘娘言重了,慕某人不是离不得内子,只是她身子沉重,大夫说也就是下个月里头的事情,不免要多关注些。”慕华寅朝高太后拱了拱手:“还请太后娘娘体谅。”

“哟,哀家还想留着慕夫人多说说话呢,看起来是没这个机会了。”高太后缓缓点头,朝着慕夫人和蔼的笑了笑:“今日累着慕夫人了。”

慕夫人扶着椅背款款的站了起来,微微朝高太后弯了弯身子,慕瑛赶紧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了慕夫人的腿:“母亲,当心。”

“唉,慕夫人真是有福气,这般孝顺的女儿,又生得如此美貌。”高太后端起茶盏来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那点翠的指甲套子闪着冷冷的光:“哀家一直在想要找个和灵慧公主年纪差不多大的大家小姐进宫陪她,现儿瞧着慕大小姐着实乖巧可爱,给我灵慧做伴是再好也不过了,明日在家收拾收拾,后日一早便将慕大小姐送进宫来罢。”

慕夫人身子一僵,心中悲苦,想要说“不”,可那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来,慕瑛的手紧紧抱住慕夫人的双腿,脸贴在她的裙子上,眼泪无声滚落。

她要离开父母在这深宫里生活吗?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今日上午经历的一切,让她对这深宫有了长足的敬畏,这里没有父母的亲情,没有姐弟的嬉闹,有的只是冰冷的等阶,她见了谁都要行礼问安,要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父亲,母亲,应该会替她回绝了太后娘娘罢?慕瑛心中有一点小小的期望,府中的下人们说到父亲,都带着敬畏的口吻:“咱们老爷可真是炙手可热,跺跺脚京城的地都会摇三摇!”

像父亲这般重要的人物,太后娘娘不会不顾及他的想法,慕瑛将脸在慕夫人裙裳上擦了擦,泪痕一干,她转过身来,希冀的看着站在正殿中央的慕华寅。

“太后娘娘抬爱,这可是慕家的殊荣,慕某怎能推辞?”慕华寅目光犀利,嘴角却是淡淡的一丝笑容:“慕某听闻太后娘娘有意替皇上选伴读,本欲让内子带小儿进宫,只是他年纪尚幼,又体弱多病,是没法子来伴皇上读书了,可万万没想到慕家依旧还有为皇家效力的机会,实在惊喜不已。”

高太后拿着茶盏盖子的手停住了,指甲套子尖尖划过茶盏光滑的面,微微有擦刮之声,清冷而细碎。

慕华寅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自己正准备提出后日进宫时,一道将他的长子送过来,没想到他竟然先下手为强,抢在自己开口之前已经将这话题给挑破了,慕华寅回绝的理由十分到位,合情合理,让她都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慕大人真是一心想着皇上,哀家心里实在高兴。”在慕华寅的灼灼注视之下,高太后只能咬着牙说了一句台面上的话:“等着以后你那长子年纪大了些,身子也安好了,就让他多来宫里走动走动,一来可与皇上亲近,再者可用探望长姐。”

“多谢太后娘娘美意,慕某不胜感激。”抬起头来,慕华寅嘴角的笑意更深,太后娘娘毕竟还是忌惮他,知道不必惹怒自己,先退后一步,来日方长。

到了以后又会有不同的理由来推拒,不管怎么说,慕家牺牲一个长女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自己不可能将长子长女都送进宫来受制于人。

慕瑛呆呆的站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慕夫人的手抓住了她的,这才挪开了步子。

慕夫人的手很凉,恍如寒冰,慕瑛忍不住哭出声来:“父亲,母亲有些不好。”

慕华寅脸色一变,走过身去一把扶住了慕夫人:“婉恬,我们走。”

一家三口慢慢退出了慈宁殿,高太后白着一张脸,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就如庙堂里僵硬的石像。周围坐着的几位贵夫人,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慕大司马可真是张狂,都不等太后娘娘开口让他们退下,就径自扶着自己夫人走了。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几位夫人又个个钦羡不已,像慕大司马这般爱惜妻子的,大虞真找不出几个来,更何况慕大司马虽然俊逸不凡,但却连个偏房都没有,慕家子女,皆是慕夫人亲生,这等福气,真是修三辈子都修不来。

“夫君。”车马辘辘,单调延绵,慕夫人吃力的抓住慕华寅的手,脸色发白:“一想到要将瑛儿送进宫,我心里就难受。”

慕瑛爬到慕夫人身边,含着泪道:“母亲,瑛儿不要离开你。”

慕华寅跪襟正坐,一言不发,似在沉思,又似已昏昏睡去,慕瑛抬头望着他,一颗心犹如沉入了冰窟。

方才在慈宁宫,父亲回答太后娘娘的话,那意思没有半分拒绝,反而似乎带着一丝欢喜,父亲是已经做出了打算,要把她送进宫去了?她哽咽了一声,只觉得喉咙口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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