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问了问玲珑的年岁,可读过书,玲珑一一作答,她虚岁十三,在江苏时跟着女先生学过《女诫》、《列女传》。
皇后笑着点头,似是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让静宜取过一卷画轴,两个小宫女将画轴展开,皇后瞥一眼那幅画,对玲珑道:“本宫听说金三老爷是两榜进士出身,那五姑娘想来也懂丹青吧,看看这幅画,画得可好?”
玲珑心里一怔,看来花雕说得没错,皇后还真是想要考评一番。
她可不是施萍素那样的才女,也并非像陈枫出身书香门第。金家的女儿们也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能看帐本,却不懂字画。
但前世玲珑是学过的,像她这种高端洋气的贼,如果对字画一窃不通,那就只能上当受骗了。
可她不想在皇后面前有所表现,表现好了那就要给皇帝或皇子们当小老婆了,切!
玲珑煞有介事看看那幅丹青,心里却直摇头,还以为这会是一幅名家之作,再或者是宫廷画师的作品,可全都不是。
当贼的品评一幅画,和正常人类是不同的。
他们先看上面盖了多少印章,有多少位名字品评过这幅画,然后才会仔细去看这幅画画得如何。
也就是说,当贼的先要看这幅画的价值。
玲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画十有八、九是哪个妃子闲来无事的习作。
说不定就是皇后自己画的。
有价无市!
毫无偷盗价值!
白员外肯定不会收,因为收了也卖不出去!
可是总不能告诉皇后,这幅画价值连城,但真的卖不出去。
那皇后一生气,直接把她轰出去怎么办。也太没有面子了。
皇后见她盯着那幅画专心致志,还以为她真的正在品评,便趁机又在打量她。
说是十三岁了,看着似是还要更小,身量还没长成,平平板板,头发乌黑浓密。看不去倒也健康。
是个美人坯子。难得是没有锥子脸,脸蛋肉嘟嘟,还带着婴儿肥。皇家例来喜欢圆润的。这才是有福之象。嘴唇也生得圆润,小小的有点厚,不笑时也微微上翘,看着喜兴。
这孩子虽然生母有病。但长相却不像是福薄的,最让皇后满意的就是那双眼睛。不是桃花眼,也不是丹凤眼,但却黑白分明,清清澈澈。不染半丝尘埃,明净得如同大相国寺里那泓碧水清潭。
皇后边打量边打分,玲珑却开口了:“..民女对于琴棋书画。都只限于学过,却无一精通。民女也只是觉得这幅画画得好看,却..不懂。”
好吧,金老太太听到“不懂”那两个字时,险些气昏过去!
先前听皇后娘娘和蔼可亲地问这问那,玲珑也回答得恰到好处,金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后不是样治罪的,倒像是想要撮合顾金两家的亲事,来个指婚什么的。
可现在听到那个死丫头竟说“不懂”,如果这里不是永华宫,而是她的春晖堂,金老太太说不定搬起黄花梨的炕桌砸过去..
砸死这个混帐蹄子!
你装模做样夸奖几句会死吗?
更吃惊的是皇后。当年皇后就是以一手妙笔丹青赢得太后青眼,做了太子妃的。她也是百多年里,唯一一位选秀出身的太子正妃。她的丹青早已成为传说中的传说,但凡她搬出画作,听到的都是赞美之声。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让她大跌眼镜。
不懂..
可偏偏这孩子的表情又是很无辜很无害的,倒像是她这个成年人强人所难,拿着殿试的考题逼着小蒙童去做一样。
皇后还记得那日召见施萍素时的情景,同样是这幅画,那位施才女是大大的品评一番,说得头头是道,令皇后叹为观止。
唉,施萍素比金五也只年长两岁而已。
皇后有些戚戚然,这姑娘看着挺让她满意的,可惜了..
皇后倒也没再为难玲珑,赐了玲珑一盒子珠花和新制的宫花,便让金家祖孙二人退下了。
静宜送她们出来,走到外面,忽然问玲珑:“金五小姐,听说江南的世家最懂保养,除了燕窝以外,当归阿胶之类也是常常用的,难怪金五小姐气色这么好。”
玲珑心里微动,花雕的叮嘱没有错,静宜女史果真是在试探。
她不会假装害羞,大大方方地道:“民女没有用过那些,民女还没到用那些药材的时候。
过了不到一刻钟,静宜回到永华宫,对皇后道:“娘娘,奴婢问过了,金五姑娘还没有来过癸水。”
话音刚落,就见从里间走出一人,超一品诰命的衣饰,正是冒夫人。
皇后叹口气,对冒夫人道:“还真让你猜对了,这位金五姑娘果真是癸水未至。”
冒夫人笑道:“她今天虚岁才十三,生母有病,即使癸水来了,只要把她身边的人都看管好了,也没人教她男女之事。”
皇后的脸上这才溢出笑意:“倒也不用太久,只要两三年就好,过了这两三年,等到十二好了,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皇子妃年幼,又是癸水未至的yòu_nǚ,成亲后自是不能圆房,皇家重嫡血,正妃没有生下嫡子,那些侧妃、妾室没有所出就是理所当然。
皇后坚信,她的宝贝儿子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再有两三年的时间,十二一定能变成正常男人。到那时,小皇妃也长大成人了。
“可她连琴棋书画也不懂。”皇后想起金五说的不懂两个字,就像是吞了一团苍蝇那么难受啊难受。